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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花--Flowers of Shanghai

海上花/FlowersofShanghai

7.3 / 4,084人    130分鐘

導演: 侯孝賢
演員: 梁朝偉 羽田美智子 李嘉欣 劉嘉玲 高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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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洋洋的下午

2007-10-02 08:04:37

自己人做給自己人看的片子


   侯孝賢本人的樣子,很難和這麼女性這麼細膩的片子聯繫在一起,當然,這片子有許多是朱天文的理解。
   大陸終於出了朱天文的集子《最好的時光》,看完裡面關於《海上花》的諸篇,忍不住拿出片子又看了一遍。
   當然,朱天文的理解首先來自於張愛玲。一篇《譯後記》真是字字珠璣。大學裡讀《海上花》,時不時要翻一下《譯後記》,要不然,以現代人晚熟的人情世故,許多地方的理解真要大打折扣。
   侯孝賢對《海上花》的提煉在於「家常」,誠然,他身上一直有這「慧根」,卻也是機緣,《海上花》遇上侯孝賢,方迸出「家常」二字來。
   《海上花》給人的印像是散而雜,它的成書年代,已極近於中國現代小說的出現,換句話說,它是舊小說的尾聲,把散和雜發展到了盡頭。沒有散和雜便也沒有「家常」味,侯孝賢的「反情節」,與現代小說的主流調調是衝突的,與舊小說的氣息倒是相通的。
    散和雜給閱讀和編劇都帶來了難處。一般寫小說的,都要列個人物表,方便寫,《海上花》卻是最好讀小說的也要作個人物表,要不然一天讀個兩三章,早不知誰誰誰。但這樣床頭馬上的書誰會去認真,也難怪「看官三棄海上花」。
    電影是線性的,更不要指望觀眾的記性。改名著吃力不討好,文字的容量與延展遠大於影像,多厚的書,變成影像終不過120分鐘,只能「就簡」,看過書的觀眾覺得簡單得讓人失望,沒看過書的觀眾覺得像泡麵裡的蔬菜包,看上去紅紅綠綠,卻面目模糊,不知前世今生。
    第一次看片子時,離看書已有三四年光景,書唯剩輪廓。只覺片子自覺縮到了極小的範圍,然而還是資訊量太大,要注意力集中地去看去理解。只剩三個故事,處理成生活的橫截面,因為這種橫截面手法,大量場景的排鋪,保留了原書的神與氣,令嬡此書者驚喜,把玩。
    這次看了劇本和說明再去看片,胸中已有全圖,注意力便放到演員場景運鏡剪輯上去了。不說燭光運鏡和剪輯,那些都很侯氏和純熟。
    三組故事的人物,劉嘉玲,蘇州人演書寓先生確實最接近角色,單說長相口音比另外兩位就正多。周雙珠閒適、練達,世故又有人情,都不是些很外在的東西,嘉玲的表演是由內而外的,「閒」和「達」做足,很好。雙珠總是閒閒地坐在那擺弄著水煙,不緊不慢地說些話,但是公陽裡的「家長」是她。她知道洪善卿俗氣,只是官員們的跑腿、酒局中的調停,並沒看不起他,他們間相互需要也彼此了解,有點老夫老妻,她並不屬意於他,他也明白這點,依舊很溫暖。所以朱天文說,周雙珠寓是這部電影的「底色」,是「海底深流」。
    洪善卿是男角里演得最好的,如果百年前上海的「中間人」和今天沒太大差別,那真是「撮其神」了,他讓人想起生活中見過的許許多多此類角色。演員叫羅戴而,不知怎麼找來的,上海話腔調和神韻很正,後來竟還和王蓮生開起了廣東話,也正。他的那種俗氣、圓滑、迎逢、轉圜、有點小人情味,是立體的。說起語言,另一位同席在片頭說的那段陶玉甫和李漱芳也是極傳神的滬語,許多人看到他靠攏兩個大姆指,說「搭牢了」,會會心一笑。可惜,羽田、梁朝偉和李嘉欣的上海話實在牽強,調子都不對,很破壞神氣,他們也因此縮手縮腳地,一說話便不自然。
    羽田美智子也不知怎麼找來的,看資料她之前沒有出色的演出經歷。按朱天文的說法這個角色本來屬意張曼玉,張以語言不行推了。羽田畢竟是一張日本人的臉,有點突兀,整個肢體也有點說不出的「硬」,總之好像被強塞進這個時空。但好在那種尤物的小性子出來了,眼神也是對的。
    梁朝偉好像一直是此類角色,處處到位亦沒什麼出色處,講廣東話時就活絡起來了。他和羽田的「丟魂」都是到位的。
    李嘉欣乍一看好像可以是個黃翠鳳,一說一動起來便總是底氣不足的樣子,只好強調外化的東西——她的上海話又是那麼不著調。她長得太現代了,或者說西化,後來導演把黃翠鳳早起換裝,全身縞素拜祭父母演給羅子富看的戲剪掉了,李嘉欣這樣長法這樣演法,大概出不來全身縞素清清伶伶楚楚可憐的東方美。朱天文說,演員們練點水煙的紙火(一直拿在手上吹吹滅滅的長紙棍)最不好的就是李嘉欣,「在戲裡頭就會覺得她被紙火所困,最好的是劉嘉玲,你會覺得它根本不存在」。著意看各人手中的紙火是很有趣的,同樣是老揮不滅,李嘉欣的感覺是氣急敗壞,想快點弄滅,跟她演這個角色一樣,只有一個層次,火氣大。而劉嘉玲則是不當回事,閒閒地拿起來吹滅,只是一個不經大腦的動作。覺得玩得最好的是梁朝偉,在沈小紅那,滿腹心思,又無話可說,不知不覺地拿起紙火吹了又滅滅了又吹,手腕一抬一甩間,像玩 zippo一樣自然。
    羅子富,侯孝賢愛用的高捷,在酒席上總是在鏡頭這一邊,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在黃翠鳳處多是中景,面目模糊。
    看過此片的人多喜歡周雙珠,在看書時就對她頗上心,劉嘉玲的演出是加分的。伊能靜在裡面客串諸金花,有點搞笑,演得還是到位的,尤其她願意演這樣一個角色。只是同樣扮上,美女和美女放在一塊,一下就被李嘉欣比下去了,還真有點長三和麼二的距離。
    看過原書、劇本,又細細看過片子,能體味朱天文改編功力之深,想不出比這樣更理想的抽編方式了。陶玉甫和李漱芳的故事是特例,不是常態,不符合這電影的神氣。對三組故事的剪裁也得當,儘量找能表現人物性格和關係的片斷,對白則幾乎是原書照搬。
    然而編劇總是在一個已經滾瓜爛熟的故事裡去剪裁,難免追求「精彩」的「集合」,又想把那些微妙的資訊儘量放進去,於是那些沒有背景語言的人無法看懂片子。作家當編劇,又容易用文字思維去安排影像,而影像的容量能力那麼低,難免有跳脫,更容易看不懂。
    所以,這是一部自己人做給自己人看的片子,自娛自樂。所幸,這是一部自己人做給自己人看的片子,才吸引我們一遍又一遍地尋找趣味,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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