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不動，許多愁——《止水上的浮花》（Water）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繼上次的《大路之歌》（Song of the Road）之後，又一部在香港亞洲電影節看的印度電影。碰巧，兩者同是與其他兩部戲組成了「三部曲」。（《大路之歌》是「阿普三部曲」（The Apu Trilogy）之一，《止水上的浮花》是「元素三部曲」（Element Trilogy）之一。）

這部戲的中文譯名，很難叫人不想起西班牙鬼才艾慕杜華（Pedro Almodóvar）的近作浮花（Volver）。看罷電影后，我卻看不出彼此之間有很重要的關聯。也不要緊，重要的是，這是齣好戲，就夠了。

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多倫多國際電影節開幕電影、曼谷國際電影節最佳電影……先撇除了這些光環，《止水上的浮花》是怎樣的一部戲呢？

故事揭露出印度至今尚存，卻不是那麼人知的荒謬：女性仍處於極低下的位置，畢生都要活於男人陰影之下。七歲左右的小女孩Chuyia，就是不明不白的嫁了給一個老翁。之後，老人病逝，小妹妹就成了寡婦，要終此一生進寡婦屋。屋內，老的少的寡婦都有，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取向。戲，就是圍繞著其中一個年輕貌美的寡婦Kalyani而開展。

電影鏡頭雖然很美，看著彷彿是Anita Desai筆下的印度小村落一樣，閒逸寧靜，雲淡風輕。但看到電影中刻畫的印度寡婦，卻是使人不再有心情欣賞景色。她們，尤其是老一輩的，很多都是不幸，卻無知，備受壓搾還竟然逆來順受。「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句話，很能總括我看到這批女性遭遇時的心情。

不是沒人反抗的：例如充滿童真的Chuyia就已經對這間變態的寡婦屋極度反感；年輕的Kalyani同樣在遇上年輕律師，一嚐情愛滋味之後，決心一個人背向整個守舊社會，逆流而上，矢志抵制不合理的傳統。受的阻力，當然不小，但只想不到，最叫人黯然神傷的事，卻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生，也更加叫人對如此社會感到氣憤。

揭露出如此實況，難怪導演Deepa Mehta在此電影拍攝、上映時受到諸多阻撓。還好，Deepa Mehta已經入籍加拿大了，要批評故國，也有保障得多。走筆至此，忽爾想起美藉華裔作家哈金，幾年前在《印刻文學生活誌》讀過他的一個訪問，他說：「一個國家可以放逐一個人，但是，一個真正的個人，也可以把國家從腦中放逐出去。我只是把中國當成一個題材來處理。」其實Deepa Mehta何嘗不是將印度「放逐出去」，然後「當成一個題材來處理」？這麼說，好像很冷漠似的，但眼見自己國家有著如此不堪的現實，藝術家必須有著加倍的冷靜，才可將事實恰如其份的揭露於全世界人面前。

相傳印度恆河是聖潔的，那止水上的浮花，漂亮的外表下埋藏著難以言喻的幽暗，承載起的是怎麼樣的社會？怎麼樣的人生？花自飄零，愁載不動，世界不如我們想像中的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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