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遺落的美麗與哀愁

有一些電影是無關對錯的，在很多年以後回想起來，那些拉鋸和爭執最後都會顯得雲淡風輕而逝去，遺留下的只是一聲喟嘆，和記憶里淡薄成黑白色的臉龐。彷彿是來自大海潮汐退去時的稀落聲音，週期性的來回洗刷沙地，記憶便一點點地被清理乾淨，露出堅硬模糊的輪廓。電影的幕布上還是會閃爍灰色的耀眼斑點，像是從箱子中挑選出來的一定歷史的玩具，幪著層灰，笑容卻清楚美好。

這是一個美麗的故事。真實而貼切。

少女小漁。
那個時候名字還是叫作joyin liu的奶茶。
臉圓圓的抬起頭就顯露出下面較寬闊的臉頰、梳著辮子粗黑頭髮眼睛永遠在躲避隱藏的是小漁。
即使日趨消瘦出過一些唱片又演了新的電影，眼神依然是安靜緩緩流動、淡定而堅定對著人笑的是奶茶。

許多個場景，總是會不經意間混淆，小漁和奶茶的形象開始重疊。那種堅定淡漠的氣場逐漸地融合在一起，只留下模糊泛著毛邊無法仔細辨別的輪廓。她們本來就是相似的，就像奶茶說的那樣，不用花太多力氣去演繹，她們本身就是相像的。同樣的在異國生活過的經歷和無法融入的隔絕；所以她對待小漁的角色親切，安靜和熱烈都有很多真實的細節情緒流露。

小漁和Mario。想要說的最後還是他們。把他們放在一起多少顯得曖昧而吸引。流動在他們之間的感情一直都是安靜的，無法去界定他們之間的互動，父女或者情人般的感情都可以，去掉過多的形容詞描繪，他們只不過是兩個普通的好人罷了，剩下更多的只是對生活的美好嚮往。

電影裡的細節脈絡一般編織交結成團。小漁和Mario本來只是生活在紐約低層的兩個陌生人，互不妨礙地各自在軌道上行進、沒有交集的生活。因為一張結婚證書的聯繫而住在了一個屋簷。他們都是待人和善，生活困頓的人，能夠給予分享不過是一點點關心和善意的微笑。他們的相遇本身就是這部電影裡最美好的溫暖，Mario因為小漁身上的善美開始早就停止的時鐘的正常運轉，不用在停留在十二點過五分的自慰假像；小漁也逐漸成為獨立的個體，學會走上紐約的街頭欣賞港口的夜景。他們之間的改變令人內心寬慰，所遺憾的不過是對這份相遇的時間的嘆息，他們的命運早已湮沒在這個人口密集的都市裡，最後成為美麗景色里可以被隨意忽略掉的幾個盲點。

還是會記得裡面的場景，在混沌虛無里真實的慰藉彷彿才能代表了走過的軌跡。紐約繁華的街道小漁快速走過，鏡頭帶過時緊繃著的臉。在人群里身影被人群巨大的口吞沒的身影，匆忙堅定的行進。狹小的宿舍里男友一起生活的痕跡，牆壁上兩人的鉛筆畫像，留有餘溫的床單傳遞溫度，共同吃一隻大閘蟹時那種拮據，吃火鍋時桌子底下交握的手傳來的掌心熱度，靠近又疏離；這些真實的畫面彷彿是支持小漁在美國生活的唯一慰藉，她的心是容易滿足的，未來我們是要一起過的，小漁一直是這樣想的，彷彿從年幼起就根深蒂固的執著。她並不復雜，帶著一些單調的平凡，待人卻善意。她在棉紡廠聽廣播裡想起了一首歌曲，對面的女工喃喃唱起，旁邊孩子沉沉睡著，她看著覺得這情節無比美好，如同看到了以後的自己。也許她就會這樣在巨大風扇和縫紉機的方寸空間裡在美國生活下去，生育、衰老、和他一起走完這一段美國的夢途。這條路因為是兩個人一起要走的，她便覺得安心許多。她永遠是在水面上飄搖不定的萍，沒有辦法深入這個城市，不能接近，不能融入，只是停留。

當男友的宿舍成為了徹夜的等待以後，那個會為她守門的房間卻更像一個融洽接納她的巢穴。Mario是她生活裡的一次轉機，雖然一開始她在結婚上因為他搭在肩膀上的手笑容變得僵硬。最初的她會很自然地說和一個美國國籍的人結婚獲得綠卡，正如大家都這麼做的一樣，她的思想附屬在男友的世界裡，衛星一樣運轉無法脫離一直到學會獨立，可以對男友說拒絕。她的蛻變是慢慢行進的，她會翻字典閱讀Mario的書，努力學習英文，她的生活有了很多可能。

只是故事太早就結束了，停止在男友在Mario門外的踟躕和不信任，和Mario永遠停止的心跳靜止的微笑里。事後想了很多的假設，因為這兩個人的善良讓人心疼，他們本該在另外一個故事裡，永久地相處下去，無關愛情，只是陪伴。故事的最後只是把小漁留在了Mario光線昏暗的房間裡，至此終結。她的故事到這個地方也就結束了，不是逝世或者和男友和好，是真的結束了，就像Mario永遠也來不及出版的小說，只是這樣永恆地停留在那裡，呼吸般存在著。

這樣或許也很好，永遠活在未完成的故事裡，停留在記憶深處，偶爾被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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