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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下的幸福--La Maison De Himiko

彩虹老人院/彩虹下的幸福(台)/同志养老院

7 / 479人    Japan:130分鐘

導演: 犬童一心
演員: 柴崎幸 小田切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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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ven

2007-11-22 02:30:09

口紅的輓歌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年幼到什麼都不懂的時候,我是個極「鍾愛」口紅的小孩,「鍾愛」到以為口紅是裝在漂亮彈殼裡的美味胡蘿蔔。當時不了解女生化妝的意義,只當是她們嘴饞到要隨身攜帶這支小小的胡蘿蔔,有事沒事都要嗑一點;然後因為太過美味,所以開心到連殘留在雙唇上的胡蘿蔔顏色都不願意擦掉,但她們太自私,從來不讓小朋友或男生品嚐。

我決心:有一天我也要吃到。

後來,我偷偷摸摸的拿到一支胡蘿蔔,被發現時,我已經從容的吃掉了大半,是真的用「吃」的。忘了大人們到底怎樣處置我的,只記得那種胡蘿蔔根本不好吃,再也沒吃過了。

就這樣,我和口紅的情緣,了斷...

沒有,並沒有結束(笑),長大後,在懂得「臭美」的年紀里,我埋怨自己的唇色太紅,不需要受到冷熱刺激,一直呈現一種山楂的顏色。我厭惡這種唇色,就常常塗凡士林來遮掩,或者你非要認為凡士林也算一種口紅,我並不責怪你。

我用凡士林遮掩自己的「紅唇」,是由於我想跟其他男生一樣有著淺淡顏色的嘴唇,你知道一旦經歷了社會化的人們,無論多大的年紀,隨時都需要"justify"自己的外表、言行,讓自己覺得人生名正言順、無可挑剔。因此,我們既學習約定俗成的準則,也排斥寡廉鮮恥的悖逆,就像你會嘲笑報紙上對某一個癲狂人物失智舉止的報導,就像你會固執的戴上名叫"stereotype"的眼鏡去看待跟自己不同世界的人。

沙織(柴咲コウ 飾)心裡怎麼想的?那一刻當她走進父親創建的「卑彌呼旅館」準備幫傭,卻看到沙發上端坐著一位扎蝴蝶結、穿粉紅色吊帶蛋糕裙和白色蕾絲長襪的老伯!我反正瞬間覺得自己死後會一定會進入天堂,我吃口紅和塗凡士林的微小「罪行」一定會被寬恕。

同性戀者無所謂,但對那些異裝癖的男人們,我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一個美來。可是他們live up to their dreams and aesthetics, 認為打扮的像個女人招搖過世就是所謂的美,這種勇敢精神,倒也是值得激賞。

講出這番戲謔的話來,我回想到底為什麼會看這部『メゾン·ド·ヒミコ』?不過又是從DVD的封套上篤定這是一部好看的電影:帥氣的男同性戀者岸本春彥(小田切譲 飾)和美麗的女異性戀者吉田沙織,在晴朗下午的陽台上面隊正晾曬的衣服,分享同一份孤寂。

其實用「好看」與「不好看」來鑑定一部電影實為一種污辱,就像用美醜來衡量一個人,不如說「喜歡」或「不喜歡」,起碼帶感情的評論,不會顯得莽撞與武斷。我想我是「喜歡」這部電影的,儘管除了年輕主角之外,大部份老年演員都「不好看」,但我還是被那些為老不尊的老人們感動到笑中帶淚。

小田切譲在戲中飾演沙織父親的同性戀人,也是「卑彌呼旅館」的年輕管理者和精神領袖,後來跟沙織產生了一段虛無縹緲的異性戀情。嚴格的說,這個角色極不真實可信,其存在目的是用外表為電影塗上一層「視覺性」和「商業化」的口紅,而為故事塗上「真實感」和「藝術性」口紅的,卻恰恰是那些外表並不出色的老伯伯們。

只是,作為我,依然無法想像也不願想像自己老掉的樣子,所以還是希望在「不好看」的事情發生之前就能快點死掉,或者祈求科學家能神速的發明出讓人停止衰老的藥物或什麼。

卑彌呼旅館的老人們卻塗著閃亮的口紅、穿著華麗的裙裝、佈置著少女般情調的房間、為前來跟他們聯誼的男大學生們的胴體而狂熱著...

這也許是他們所謂的幸福晚年。

一個身為dragqueen的老人指著自己設計並縫製的洋裝,對沙織說:「這是我最新的作品 ── 我的壽衣。當我死時,我不會望向鏡中的自己,去後悔自己穿著一身洋裝看起來有多古怪,我完全不在乎,反正那將是我第一件也是最後一件的洋裝,但我發誓來生我將作為一個女人回來。穿上去該多美啊!我就這樣想著,連死都不怕了。」

還是這個老人,在女生的洗手間,對沙織說:「我一直夢想能在女生的洗手間裡補妝。」沙織看他掏出口紅滿足的描畫著,用微笑理解了他。

他是虔誠的想做一個dragqueen, 我真的再無法再刻薄的說些什麼。

老年人也有自己所執著的信念、也有追求快樂的權利、也會有喜怒哀樂的心情,在這一點上,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沙織站在這些同性戀老人的身旁,成為了見證人。如果說同性戀老人承受了更多的壓抑和歧視,我想這跟性傾向基本無關,而反映了對高齡人士的保障機制不完善、和整個社會對老年人問題的漠視。最終沙織無法原諒拋家棄子、與春彥相愛的父親,則是他們父女之間的私人恩怨。

透過沙織的眼睛,這一幅歐式建築里老年同性戀生活的悲喜畫卷展示在我們眼前。無論我們和沙織一起,承認了什麼、否定了什麼、接納了什麼、拒絕了什麼,發生在生活裡的事情,從不被我們的個人意識所左右,依舊兀自發生著。

男人塗上口紅、男人穿上裙子;男人愛上男人、男人離開家人;男人年輕過、男人老去了... 後來你發現,你弄不懂的一種人生,那個男人卻過得義無返顧、無怨無悔。

卑彌呼旅館裡一個老人因中風被接走,口紅被扔掉了。

曾經歧視過春彥的小男孩,「愛」上了春彥。

沙織又回到卑彌呼旅館喝茶。

我外出還是會塗凡士林。
(2007-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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