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2-13 11:31:17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12.12 有幸去了北京點映先睹為快。
《集結號》沒有高潮,就像電影裡始終沒有吹響的集結號。
馮小剛想來對特技效果很有信心,於是廣告語寫著「我們的戰士,我們的導演,我們的故事」。這裡其實差了一句,「韓國的特技」。倒沒有鄙視的意思,師夷長技總強過盲目排外。畢竟,《集結號》的戰爭場面,是我看過國產電影的最高水平。如果不是拍攝和剪輯造成的空間上的些許混亂,前10分鐘的巷戰已經完全趕得上《拯救大兵》的水準。
可惜,看完血肉橫飛驚心動魄的前半段,馮小剛卯足了勁兒把觀眾震了之後,就像那個著名的段子所說的,「下面呢?下面沒有了。」
這種太監似的尷尬出現的直接原因,在於《集結號》故事情節的限制:穀子地為堅守陣地的四十七個戰友正名。作為起因的慘烈戰鬥表現完了,理所當然進入後面和平年代尋找英雄的部份。換句話說,從時間順序上,文戲和武戲實際上是完全脫節的兩節。好萊塢式的處理方法是一張一弛,文武交錯,怎樣講述兩端相互風格完全不同的故事,才是馮小剛真正要解決的問題。可惜,他沒有。《夜宴》裡最後一場衝突激烈,情緒四溢,多條線索糾結在一起然後一起解開的驚艷高潮,卻在《集結號》裡杳無蹤跡。
退一步說,就算結構上我們不能滿足觀眾對動作高潮的需求,至少讓大家感受下情緒上的高潮呀。可惜,馮小剛也沒有做到。偉大的老兵穀子地自己哭了好幾次,鬧了好幾次。可是,穀子地為戰友正名這個文戲主線的矛盾卻沒有一個明確的對立面。換句話說,在解決誰委屈了英雄這個影片最主要的問題的時候,馮小剛拉來的卻是諸多瑣碎的解釋:時間太長,文件太多,變化太大,挖坑太淺。而真正的癥結上,馮小剛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其實馮小剛也有苦衷。現在國家富強,生活安康,人人手上都有三塊表,就算怨天怨地,也不能怨和諧社會啊。那麼穀子地能去怨誰?怨那些沒有姓名,看不清面目,連生死都只「無算」兩字的國民黨反動派?不行啊,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台灣統一是各族人民的殷切希望。怨那些勤勤懇懇卻是沒心沒肺的農民兄弟父老鄉親?不行啊,軍民魚水一家親,人民子弟愛人民,你的軍功章也有他的一半啊!怨那些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的日本鬼子?不行啊,鬼子在電影裡就沒露臉,何況現在中日友好是主流嘛。
電影沒有審查是要出問題的,軍隊沒有政委是要犯錯誤的。馮小剛謹言慎行不是沒有道理。但是作為主旋律電影,英雄受委屈的問題又不能不解決。於是有了影片和諧的尾巴。在部隊領導端著那一堆勳章追認英雄的時刻。我忽然想起了一個叫余祥林的農民,和一句毫無關係的話「這個案件從錯的又糾成正的,難道不是司法公正的體現嗎」。
於是在好萊塢戰爭電影敢於反思戰爭本身(《拯救大兵》《現代啟示錄》),韓國戰爭電影敢於反思南北政治(《太極旗》《共同警備區》)的時候,我們的電影卻和諧得連反思的對象都找不到了。
可是,馮小剛為啥不乾脆拍個南征北戰類的高大全電影呢?為啥非要拍老兵穀子地,不拍小兵張嘎?非要自找麻煩往人性上加,往反思上靠?因為和諧社會得罪不起,掏錢買票的老百姓更得罪不起。不拍好玩意兒活不下去,真拍好東西不讓你活,前有狼後有虎,進退兩難。九連的困境即是馮小剛的困境,也是中國電影的困境。困頓之中,馮小剛又怎麼可能真的去吹響《集結號》呢?
最有可能的結局便是電影告訴我們的:
集結號永遠不曾響起,眼看戰士一個個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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