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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結號--Assembly

集结号/TheAssembly

7.3 / 7,394人    124分鐘

導演: 馮小剛
編劇: 劉恆
演員: 胡軍 張涵予 廖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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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生

2007-12-29 09:26:22

集結號中的承認問題


今晚在影院看了這部電影,第一感覺是非常不錯。我事先對這部電影完全沒有了解,連導演是誰都不知道。
網上關於這部電影的評論很多了,好像是批評的多。這也是正常情況,國內對自己人拍的電影嗎,要求當然要高一點。而同時,國產電影所涉及到的情節、場景,也都是國人比較熟悉的,也就更容易觀察到電影與現實之間的差距。比較起來,外國電影更容易讓國人覺得好,因為外國電影所反映的現實,是國人所不熟悉的,所以也往往難以察覺其荒謬之處。此外,說一個電影好,似乎沒什麼好說的;但是,要挑一部電影的毛病,卻似乎有無窮無盡的東西可說。
我對電影總體上持肯定態度。不過,我這裡不是要為它唱讚美詩,而是要談裡面涉及到的「承認」問題。

「每一個犧牲都是永垂不朽的!」
據說這是導演馮小剛想要表達的意思。因此,在全連犧牲,只剩下穀子地一個人之後,在他作為連長穀子地的身份得不到承認之後,他開始了一個討回一個說法的漫長過程。這個過程當然不缺乏喜劇因素和悲劇因素,但最後終於以大團圓結局。我認為這是比較好的結尾,也和商業片、娛樂片的要求相符。而且,矛盾本來就應該得到一個理想的解決,而不論此種解決在現實中是否可能。因為電影是一種藝術,藝術應該表現出一種理想,讓這種理想在形象中得以體現。不然,一部電影就會僅僅只是商業片和娛樂片,而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價值。
在長期得不到承認,以致於穀子地幾乎成了一個瘋子之後,最終給了他一個承認。這種承認,當然是穀子地找回了組織,國家追認全連戰士為烈士。雖然,我們可以說,烈士其實只是一個虛名,而他們都已經長埋地下,但有這樣一個虛名,一切就不同了,因為真正意義上來講,虛名並不是虛名,反而是最真實的實在。這種追認,不僅僅意味著國家權力對他們的承認,而且也意味著民族和歷史對他們的承認,從而意味著,在民族的記憶中,哪怕歷史書上永遠不會提到他們的名字,但他們的名字,與許多其他烈士,以及不知名的烈士一起,已經成為民族記憶的一部份,從而讓後人永遠有可能知道並且記住,中華民族的歷史,曾經有一段,有一部份,是由這樣的一些血與火鑄成的。因此,這樣一種承認是有著形上學的意義的,它使烈士得以超越當下,進入不朽。
可是,有網友說,那麼什麼是永垂不朽,百度百科解釋:指光輝的事蹟和偉大的精神永遠流傳,不會磨滅。永垂不朽的是精神和事蹟,而不是犧牲的個人。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理解的話,那我們要說,烈士們是永垂不朽的,使他們永垂不朽的,不是他們的事蹟,也不是他們的品質,而是他們通過他們的行為、行動而體現出來的高貴「精神」。而人類正是有賴於這種精神,才得以保存下來。那麼,烈士們,或者說,士兵們,體現的是什麼精神?他們其實只是一些凡人,其個人的精神高度,是絕對無法和孔子、佛陀這樣一些聖人相比的,那他們憑什麼可以稱「不朽」?
說到這裡,我想到了一部法國電影,也是戰爭片,名為《光榮歲月》。那裡同樣是一小群士兵,他們屬於法國軍隊裡的非洲軍團,全部由北非人組成,接受命令死守一個小據點,以阻擊大群德國大兵。這群北非人,他們雖然團結在法國的三色旗下為法國人作戰,但是卻不被視作法國人,備受歧視和不公平待遇,可以說他們是不被「承認」的。當時,他們完全知道,如果死守據點,極可能是死路一條;即使倖存下來,法國人也未必會承認他們的戰功。但是,他們認為他們是士兵,就應該服從士兵的天職。因此,他們死守據點,最後一個接一個的慘烈而死,最終亦是只剩下一個人。而死去的士兵,最終得到的,也不過是戰後的集體墓地的一塊名字。那他們為何而戰?為何而死?為榮譽。追求榮譽就是一個士兵,一個戰士,所應該追求的東西。因為追求榮譽,士兵才會離開自己的家鄉,自己的家人,放棄自己的自由,參加軍隊成一名戰士,成為國家的保衛者,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每一位戰士都是「最可愛的人」。當今的國人,越來越多的俗人,也就越來越少能欣賞這種「可愛」了。
由此,我們開始更好地理解,為什麼穀子地如此執著地追求為自己手下的戰士恢復名譽了。而對戰士名譽的承認,也就是對戰士榮譽的承認;對戰士榮譽的承認,也就是承認他是一名士兵,一名戰士。一名士兵,也是一個具體的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有著自由,卻為著國家民族而放棄自由成為一個戰士,乃至犧牲自己生命的人;對戰士的死的承認,也就是對戰士的生命權利的承認。其實,電影要告訴我們的,並不僅僅是電影之中,國家對九連戰士的承認;更深層的意義上,是要當今的每一個人,重新在歷史之中,在民族的記憶之中,去重新承認和追認,去重新認出和記住,每一個曾經被遺忘的名字。九連的戰士是烈士,可是董存瑞、邱少雲、黃繼光……,他們不也是烈士。但這種承認,這種記起,不再是把他們想像為「高大全」的形象(那其實是一種抽象),而是要把真正地承認為一個戰士,一個「具體的、真正的人」,在真實性和具體性之中,使我們民族記憶中的每一個戰士,每一個英雄,重新在人們的腦海里形成為生動的形象。這不再是簡單的回顧,而是一種具體的回顧,只有這樣民族的記憶才能成為活生生的記憶。也許今天的人們已經不再具有他們那樣的革命情懷,不再理解他們的思維方式和行為,但不論如何,他們已經成為我們的歷史,我們的民族記憶的一部份,而這不是通過虛無主義的否定就可以否定的。沒有直面昨天的勇氣的人,也將沒有勇氣直面明天。因此,對烈士們的承認,以及對歷史中的每一個死者,哪怕最微不足道的死者的承認和回顧,因此都有了某種意義,這種意義不僅僅在於對過去的承認,也在於對充滿希望的明天的期許。
但是,如果要具體地回顧,那麼首先需要我們排除成見,不要輕易地否定過去,而是要試圖具體地把握過去的人,是如何生活的,如何思考的。今天的人,容易理解賴昌星,而不再能理解焦裕祿,這意味著,今天的人與過去的人,其思維方式,經驗生活的方式,已經發生了某種斷裂,過去的人的某些東西,我們今天居然已經理解不了了。所以,如果輕易地從今人的立場,就輕易地否定過去,既是一種虛無主義的不負責任的態度,也是缺乏勇氣的表現,因為他沒有勇氣從自己熟悉的生活之中走出來。而《集結號》,可以說是一種可貴的嘗試,它既從今天的人的經驗出發,又試圖走出來,嘗試去接近過去。雖然最終它並未完成成功,但無論如何是一種可貴的嘗試。
最後再談一談承認的問題。承認,是誰的承認?當然是對人的承認。承認人是有生命的人,人有他的基本權利,人有他的自由,他的財產權,等等。但是,對哪個人?僅僅對於活著的人,才有承認嗎?我們承認某某為烈士,不就是對死者的權利的承認嗎?如果某某人,只承認他有選舉的權利,而不承認別人有選舉的權利,那他豈不是太霸道了?如果我們只承認生者的權利,而否定死者的權利,不也太霸道了嗎?那麼,對於那些尚未出生,即將出生的人,或者一百年後,二百年後將出生的人,他們也有權利嗎?我們也要承認他們的權利嗎?如果不在場的死者有權利,那麼那些將來的公民也應該同樣有權利呀?
這樣一些問題,已經不是我一下子想得明白的了。「生下來父母都給起了名字,在這裡怎麼都成了沒名的孩子了呢?」穀子地如是說,這句話強烈地顯現出承認問題的極度重要性。
不論如何,我都覺得,我們應該懷著敬意,向所有為祖國而犧牲的烈士們,所有為祖國而奮鬥的戰士們,無論有名還是無名,致以最高的敬禮!

[寫得比較亂,儘可視作胡言亂語,請朋友們原諒]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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