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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nchild

2007-12-30 21:51:34

伊薩克的困境


在看伯格曼《野草莓》的過程中,腦中突然浮現蘇軾的《江城子·記夢》。看似毫不相關的兩個作品,卻有著微妙的聯繫。從兩部作品的比較中,或許能幫助我們窺探伊薩克教授精神世界的某種可能性。
首先,從《江城子》的詞文入手。蘇軾是在愛妻王弗去世十年後,初任密州太守的時候寫下此文。文中蘇軾同伊薩克一樣通過夢境回到了從前,和自己的妻子相遇。詞文表達了他的無限的悲痛的悼念之情。不過值得注意的是,蘇軾自己在夢境中的形像是「塵滿面,鬢如霜」,而早逝的妻子王弗卻截然相反的是「小軒窗,正梳妝」的一種安詳,幸福的神情。這樣的描述如果拍攝成一個個鏡頭,就應當同《野草莓》中伊薩克的重回記憶的夢境有幾分相似。
在《野草莓》中,伊薩克教授是順道重遊舊地,追憶往事。在他的童年的記憶之夢中,所有的兄弟、姐妹、親人、朋友都是當初在他記憶之中的那個鮮活的、充滿青春和美好的形像往事重現。在他回到童年的那段夢境中,他所見到的兄弟、姐妹、親人和朋友依舊是記憶里那些充滿青春和活力的面孔。但伊唯獨薩克教授,他在他自己的夢境中是蒼顏華髮、老態龍鐘。他不能回到他的過去的,他不能進入他們的那個世界中。為什麼?
在《江城子》中,蘇軾所面臨的是在自己痛失愛妻的情況下,仍必須在現實生活的官場中,歷經仕途坎坷的起起伏伏。是現實,是命運的打擊繼續折磨著他的容顏,讓他繼續在現實的生活中掙扎。而他的妻子,卻在初時逝去,她從此再也沒有痛苦,因為她將所有的痛苦都轉移給了,傾瀉到了活著的人身上。就如《挪威的森林》裡面渡邊說的話一樣,渡邊對於摯愛的朋友木月在十幾歲時的自殺會感慨道:死了的人永遠都活在他死去的那個年齡。因為活著的人要繼續殘生,接受種種現實的折磨。所以才有「塵滿面,鬢如霜」和「小軒窗,正梳妝」這樣巨大的反差。
在《野草莓》中,何嘗又不是這樣呢?影片的一開頭,伊薩克教授就說到:自己是一個老學究,自己的妻子很早就死去了,自己有一個兒子而後又從兒媳瑪麗安的口中得知自己是多麼令她和他的兒子討厭。我同意大家所說的這是因為伊薩克小時候的經歷所造成的內心的冷漠,又或者他對他人的一種隔閡般的恐懼,使他自己對其他的人都冷漠無情。他被孤立在了自己的世界裡面,但人卻不能永遠的忍受這樣一種孤立。所以他才全心全意地投入了醫學的研究中,希望可以藉此用種種理智來麻木自己的情感,讓自己的靈魂得到一種昇華,使自己超越人的侷限,使自己超然。不過在他獲得學術上的成就的時候,在他年老又需要面對死亡的時候,他通過了自己的夢境重新開始了對於自己人生的思考。他終究是人,終究對孤獨感到恐懼。回想電影中,他回到夢境裡接受審判的那段場景中,審判官徹底否定了他在醫學學術上的種種成績。在那場夢中,他甚至連最基本的醫學常識也不能回答,這也徹底宣判了他在理智方面的所有努力都被否定為徒勞。而審判者給與他的懲罰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孤獨」。伊薩克回不去,回不到那個有情有愛的生動的人的世界中,自己卻一直被現實被理智的種種繼續折磨。雖然他的這種痛苦不是蘇軾的生離死別和現實的折磨,卻是一種更為深刻的孤獨與冷漠的折磨。所以他們都才「塵滿面,鬢如霜」。
 這些就是《江城子》中蘇軾對理解影片中的伊薩克教授的精神狀態的一點啟示。正是這他們相似的夢境給予了我們重要的解讀線索,讓我們去理解伊薩克教授的精神困境。當然,影片中的伊薩克最終發生了一些變化。他和3位青年人的相遇和旅途中的夢境使他自己越來越體會到愛和真情的力量。最後,老人安詳而又平靜地入夢。那些痛苦,這一生不會再來糾纏他了吧,在這將死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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