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休假》：不要忘記！要忘記……

申愛：「請不要忘記我們！」

整個上半年，直到7月份，好萊塢電影在韓國市場「興風作浪」、「霸市撈金」，海盜蜘蛛人、機器人長袍巫師先後湧至，韓片最好成績僅是《那傢伙的聲音》300萬人次出頭，遠遜於往年同期影片成績水準。

不過就在8月，形勢得到翻盤逆轉，在7月末上映的《華麗的休假》和《D-War》強強聯合，將一通好萊塢片子擠下高位，雙雙齊飛。兩部影片越過600萬人次大關，輕鬆擠入韓國電影歷史票房排行榜前10強。面對好萊塢狂風，有韓國媒體言稱《華麗的休假》與《珍珠港》「並肩較勁」。事實上，除了預算投入高達100億韓元（1000多萬美元）和護士角色，它們不存在太多能夠被並放的共同點（看過影片，更會發覺這樣的比較實在是自討沒趣）。

《華麗的休假》生動描述了作為民主運動的「光州事件」，同時還有與之攸戚相關——普通光州人民的命運。如導演所言，與其說是崇高的責任感將光州人民捲入歷史洪流，倒不如說是面對槍火下罹難的親人朋友乃至陌生人，悲憤的情感紐帶讓他們選擇不計生死的投身踏入。換話說作為膠片的光影投射，光州更是一座悲情城市。

在上映場所的煽情版海報外，《華麗的休假》有一張大家族式的全家福合影海報，左上角是作為光州市花的山躑躅（即杜鵑花），所有故事人物身後，是全羅南道政府大樓（光州曾是首府），襯以背景風物特徵，它正是光州人民不屈不撓的精神像徵（這也是市民隊始終要佔據市政府的原因）。

作為民主、自由、人權與和平的搖籃，光州如其名「光之州」，其陽光照亮壓抑不安的陰霾時代。80年代的光州出現在多部韓國電影中，記錄者如張善宇《花瓣》，沉穩者如李滄東《薄荷糖》，隱露者如朴在浩《愛的色放》，但無所遮掩地完全面對則是第一次。

1980年5月，政變上台後的獨裁者全斗煥，派遣空降兵來到光州鎮壓學生運動，片名「華麗的休假」正是行動代號（當然它又有一語雙關之意）。軍隊成為屠殺鎮壓的工具，士兵在烈性酒和制幻劑的刺激下，瘋狂向手無寸鐵的學生們連拖帶拉、刀刺棒打，之後還有野蠻殘忍的開槍射殺。

先前僅有一部長片的履歷，並沒有鉗卡住金志勛的野心。他耗資巨太重現1980年的光州街景全貌，同樣以80年代為背景、有著軍事獨裁陰雲不去的韓片尚有《殺人回憶》。金相慶作為男主角，再次回到舊時代，一同回歸的還有兩屆青龍影帝得主安聖基，風靡亞洲的人氣小生李俊基。

《華麗的休假》中有著之前一系列成功韓片的影子，如同《太極旗飄揚》中，突然被強行徵召、捲入戰爭的生死兄弟，沙場慘烈已經不是他們可以理智面對，而必須用血緣情感渡過苦難——《華麗的休假》依然設置有一對互為映照的兄弟，不同的80年代年輕人典型。而普通人們面對踐踏並不妥協，為親人拿起武器英勇抗爭，血與火的故事則更像《怪物》，它們面對的軍隊或怪物，都是強權的化身。

《華麗的休假》拷問罪惡，重現消失的軀體與名字，部份角色人物設置源於真實原型：民兵代表、婦女市民還有宗教團體的神父。悲喜之間，《華麗的休假》扣動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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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衛二：「請忘記這部片子……」

年末韓片扎堆出現，其中包括有一直被視為年度期待的《華麗的休假》。可惜它也沒能挺直腰杆，落入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的一類影片中。事後冷靜想了想，為什麼對影片會有那麼多期待，首先它是光州題材，其次有不錯的演員，三則是票房佳績，並且在同一段時間有部大爛片《D-War》當活靶子，反襯托出它質量不賴。

很能理解金志勛導演想著繼續影片拍成「韓式大片」的想法，這恰恰反應在大量街頭巷戰的片段中，抱著地上父親不放大哭的小孩、雙眼失明等待兒子歸來的母親，這些爛俗的描寫絲毫都沒有體現出光州事件的悲劇所在。作為觀眾，他們早早看破正反雙方的面目，而電影剩下要做的事情，似乎就是將反派的軍隊繼續抹黑。手無寸鐵的市民由於目睹慘狀、痛失親人，紛紛揭竿而起。他們無法容忍軍隊的暴行，他們嘴中喊著戰鬥的詞眼，觀眾卻不清楚他們為何而戰。一直到雙方持槍惡戰，處於劣勢的市民們付出了慘痛代價。

至於光州事件的起因，就是片頭那幾行字幕，「全斗煥……」，語焉不詳，大有讓每個人去翻閱史實再來觀賞的念頭。軍隊是冷冰冰毫無情感的機械體，市民是群情激昂歡呼勝利的生命體。這種過份絕對化的正面講述，反而降低了整個故事的感染力。正如片尾說的死傷人數不明，整個片子的起因不詳。站在韓國人的角度，除去經歷過五·一八的中老年人。他們對待某些歷史的角度，也不見得年輕人就個個做足了功課，進入電影院去接受血淚史教育，那還不是幾個有號召力明星。至於外國觀眾，就如同隔山觀火，見著濃煙滾滾，不知道情形為何。

《華麗的休假》的劇情進入幾乎和《太極旗飄揚》剔除了現代片段的前半部份一樣，哥哥和弟弟有著美好生活，愛情正在萌芽階段，卻突然遭遇悲劇。不過整體相去太多，影片甚至沒有多餘精力用來引導故事進入，講解下真實存在過的、就在5月18日之前的集會示威、查封大學。畢竟，肯定是先有示威抗議，再有軍隊調遣。同時光州還有一個背景就是，當時被拘捕、之後被判死刑的金大中出身於全羅南道，顯然得到光州人民的擁護，一些關鍵的進程點都被省略掉了。

之後整個故事的節奏都存在嚴重問題，空有悲壯、沒有高潮，許多人物被架空，或是單方面的示好。更簡單的說，《華麗的休假》可能只需要對韓國人的胃口吧。客觀的說，有時候韓國觀眾值得尊敬，如不典型的《怪物》有著超高票房記錄。有時候又變得趣味低下，如明眼人都看得出的爛片《D-War》。臨近結尾，人手一個對講機，互訴衷腸的情節更是叫人啞然。影片故事的正面意義就是反映了那麼件事，至於清淡猛烈，似乎都不是需要關注的問題，看來韓國觀眾的淚水還是太廉價。

對於普通觀眾，用以衡量帶有歷史色彩、政治內容的影片，好壞標準莫不過感動與共鳴。面對黑幕後上升的滾動字幕和舊式照片，經歷過光州事件慘痛的老人，對歷史面目認知模糊的年輕人，都滿臉淚水。始終帶有催淚心情的本人，無一處能夠融入劇情，煽都沒煽到位，「感動」二字更是劃不到一撇。

說到底，《華麗的休假》的最大優點是直面鮮血，反省歷史，同時這幾乎也是它的唯一優點。其他涉及光州事件的韓片很多是以被傷害者面目出現，無論是軍人一方，還是平民一方，有時依然隱諱。原本以為《華麗的休假》能終結這個題材，但現在看來，實在是過於樂觀。它講述了一個真實故事，但講得實在一般——你可以說較差、真差、很差，然後一邊搖頭嘆息，覺得浪費這般題材。說到這裡，我突然明白為什麼《華麗的休假》在2007年青龍獎上八個提名卻一項未得。面對今年韓片，真是矮子裡找高佬。

註：上下文完成於不同時間。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