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攤，雨棚下，電影散場

《生日快樂》的首映式上，曾寶儀說：結婚生子，安安穩穩地生活，這是我們都可以說出來的願望；但有一個人在我們心底的小小角落，這個願望，是很多人都不會說出來的。
劉若英掉淚了，這樣的淚，在陳昇某次上節目在她面前唱《風箏》時亦曾有過。
《生日快樂》說不上有多好看，簡單的故事，青澀的愛情，茫然的錯過，善意的謊言，與所有感傷的愛情並無不同，平淡的就像一杯白開水，可是那個調調，卻如同繞指柔般，在人心裡細密地纏上一道，勒出一條淺淺的痕。
這一點，劉若英深得張艾嘉嫡傳。
 張艾嘉的《心動》，說的也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愛情故事。
1977年，香港，樂器行外，17歲的小柔不小心碰在了落地玻璃上。樂器行內，年輕的浩君正在試吉他。「嗵」地一聲，小柔撞進了浩君的心裡。和所有相戀的少年一樣，他們在路邊攤吃飯，在影院裡看電影，在夜裡擁抱，在小巷親吻……
愛情，愛情是多麼的美好。
可是生活不是童話，自然也就不會有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賭氣，吵架，針鋒相對，猜疑、誤解，父母的橫加干涉，相愛的少年們遭遇的種種他們一一經過。終於，一次大吵後他們分手。
再見面，已是多年後。
東京偶遇，餐桌上，談起當年的分手。分手要分得乾乾淨淨，不要拖拖拉拉——這是誰說的？她一字一句念到。他低著頭，不說話。她都記得，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記得。年少時的氣話，已成了她心中的疤，碰不得，觸不得。此後的一切，都是在為這幾句話付出代價。
然心底里，還是愛著對方的，完全的，深切的愛著對方，於是他們用成年人的方式表達了這一切。酒店內抵死的纏綿，多年來積蓄的情愛，終於電光火石般迸發。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最初。香港，離婚後的浩君向小柔求婚，只要她點一下頭，只要她喝下那杯水……兩條平行線，終於等來了相交的這一天。可是，小柔拒絕了。
左三年，右三年，兜兜轉轉好多年，終於這一天來了，為什麼不答應？是電影？是文藝的調調始然？
怎麼是？
這麼些年，身邊的人來來往往，不同的環境，不同的生活，不同的經歷，少年時的彼此，已長成了記憶。「來不及，從頭喜歡你」，林曉培在《心動》裡這樣唱著。
來不及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前，時間卻再已經回不去了。世上的很多人明明互相喜歡著，明明也有機會，可是因為無法再從頭，所以只能選擇別離。這樣的收梢，不是電影，是生活。
……
機場，小柔對浩君說：「結婚禮物我會寄給你。」此刻，他們相遇已二十多年，他輕輕笑了下，彎下腰，與她鞠躬告別，她轉身離去，很久後，他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也不動。「低腰長跪拜，問君平安否」，少年時的愧疚，成年後的想念，難以言說的心痛，無可奈何的酸楚，一切的一切，都在這深深的一鞠躬里。影片的最後，小柔打開浩君送給她的盒子，那是很多張拍攝天空的照片，陰霾的，無雲的，淡遠的，從1978年到1992年。
「這就是所有我想你的日子，把它全送給你。」浩君寫在小卡片上的話。
故事結束了。這樣的故事，是不是也曾發生在你或你的身邊？在年少時的小柔和浩君身上，是不是也有著你少年時候的影子？
1995年，某地開往省城的長途汽車上，我坐在一對年輕的戀人身後。那個男孩睡著，頭向女友的前方歪去，就在快要碰到前座的椅背時，女孩伸出了自己的手臂，讓戀人的頭沉沉地靠在上面。那是夏天，道路兩旁是高大的梧桐樹，陽光從梧桐樹闊大的葉子罅隙里透進車窗，打在他們身上，澄澈而美好，那是我對愛情的最初認識與記憶。
後來，像年輕時的浩君那樣，我學吉他。曾有過一把湖藍色的吉他，表姐送的。沒彈出什麼樣來，倒是背著吉他騙倒了很多人。拉風的青春呀。
心中，是不是也微微一漾？那些吃路邊攤的年歲，那些雨棚下相擁著躲雨的日子，那些去某個小小的影院看完電影后喋喋著情節的少年，已經不見了。
路邊攤，雨棚下，電影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