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敏感字的柯南伯格：很黃，很暴力

大衛是我鍾愛的導演之一，他的片子差也差不到哪裡。不明白這部電影的譯名為什麼叫巨塔殺機，聯繫到電影最精彩的浴室裸殺一幕，或者香港或其他地區土耳其浴池的另外一個名稱就是巨塔。即便是本名東方承諾，也叫我覺得隔膜。東方自然是英國乃至西方的東方俄羅斯，承諾當是指國王和安娜交換資訊的承諾。用這樣的亮色安撫受驚的觀眾，總覺得有些牽強，更何況有能力勇氣乃至冤枉去接受柯南伯格的洗禮，誰又會說自己不能接受喜歡CULT的柯南伯格。

音樂是該部電影的亮色。安靜的冷兵器暴力中，即便密室淫亂一場中的流行音樂中也流露出喧囂下的戰慄。大部份時間我們甚至感覺不到音樂的存在，因為導演已經通過畫面的高強度暴力場面震撼並扼住了觀眾的感官。電影音樂的重要性自然毋庸置疑，只不過，電影之不同於音樂劇，畫面應該是更重要的元素，所以，真正的大師是不會突出音樂而弱化畫面，大部份情況，音樂的突出可以從畫面的無力來解讀。

演員的表演可圈可點。國王有教父的風範，同性戀王子有溫柔和殘暴的掙扎，尼克來的冷峻則叫人不寒而慄，其三角關係，和《勇敢的心》中的英國國王、王子和其情人兼謀士非常相似。在《勇敢的心》中，國王將謀士誘騙在窗口在王子的尖叫聲中將其推出窗口。在《東方承諾》中，國王為了保護兒子犧牲尼克來。假設沒有保護兒子的直接的必要，國王會怎麼對待尼克來？功高震主，宮廷戲中常見的皇帝臨死前託孤或殺人的道理，很能解釋國王矛盾而恐怖的心情。

CULT電影打著柯南伯格的標籤依然到處是妥協的身影，《東方承諾》這個名字本身就是承諾的產物。雖然電影是妥協的商品，但是柯南伯格的妥協是否必要？CULT的精神中設若到處是妥協和聖誕大餐又有什麼分別。所謂承諾，明顯並非道義，而是情慾，我們可以從這個角度來理解尼克來和安娜之間直到最後才發展出來的關係（雖然也是一轉而逝）。而尼克來沒有發展出來的線索是否還包括個人身份之外的另外一種慾望？這兩者之間的較量結果又將如何？

所以，我同意某些評論的推斷說，《東方承諾》只是系列殺機片中的一部。因為就本片來看，其結構上的失衡，明顯為續集，打下了埋伏。

《東方承諾》有三條線：第一條國王及其黑道家族，代表殘酷的刀鋒的力量，黑暗殘酷而蠻橫，人在其中是主體也是被制約者。第二條，安娜及其家庭代表的俗世的溫情和普遍的道義，第三條，尼克來的臥底身份，代表兩者之間以邪惡身份出現的正義。電影中第一條線得到充分發展，第二條線作為調節，處於附屬地位，第三條線基本沒有得到發展。

整體上這是部黑色的CULT電影，第一條線作為主線無可非議，只是第二條和第三條線的發展的不協調沒有襯托出黑暗的力量，反而有些擾亂整部電影的節奏、色彩。

就第二條線來說，安娜的背景通過隻言片語來解釋，有些不夠。雖然類似無間道這樣的設計有抄襲之嫌，但是在尼克來的表演看來，並不生硬。第三條表現出尼克來的身份的時機有些過於靠後，觀眾心理上已經接受尼克來是個良心未泯的壞蛋的時候，發展其真實身份，有逆轉的效果，但是就整體的節奏來看，未免有頭重腳輕的嫌疑。最叫人有「虎頭蛇尾」感覺的原因是，尼克來表現出來的霸氣和權力慾，很有可能吞噬其臥底身份，成為真正的無間道。

三條線要柔和到一起並不容易，何況在一部電影的時間內講如此複雜的事情又照顧到整體的節奏和比重。有沒有辦法？現在想來，暴力作為柯南伯格的武器已經駕輕就熟，幾乎殺人於無形，而性作為更具有威懾力的武器，柯南伯格顯然沒有認識到其重要性。具體到這部電影，王子的同性戀身份，安娜的情感失意，正好由尼克來的雙性氣質進行勾連。王子和尼克來的曖昧之後，應多一些鏡頭來展示王子的同性生活及其對尼克來的依賴和迷戀。尼克來和安娜之間的關係應儘快進入一個情慾關係中。三者之間的關係根據整體敘事節奏進行調整，最後落腳在河邊一幕，達到一種平衡。

不過，真要是這麼安排，大衛。柯南伯格在大陸大概就要成為敏感字，因為那可真是：很黃，很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