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已註銷]

2008-01-20 06:29:34

DER UNTERGANG簡評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拿起《解放》,看了看,想起了蘇式乃至受之影響的中國戰爭片的那種「假天空」的風格,心裡一陣厭惡,於是想到了《DER UNTERGANG》,又被翻譯成《毀滅》。這名字跟蘇聯拍的同題材影片名相應成趣,對於蘇聯來說,佔領東歐,攻克柏林,意味著《解放》;對第三帝國來說,這一切都意味著毀滅,不僅是第三帝國的毀滅,不光是納粹名人的「諸神之黃昏」,更是第三帝國人民和國家社會主義信徒們的理想和計劃的徹底破滅。這,大概才是DER UNTERGANG的真實含義。

   想起了我在蘭州等飛機的時候,在書店看到的一本書,英國里奇教授的《納粹德國文學史》。在原著的序言裡寫到,「那時的文學畢竟是由特殊的時代,特殊的環境造成的特殊形態的文字」。即使歷史證明第三帝國的覆滅是必然的,即使歷史證明了國家社會主義是錯誤的理論,即使大戰造成的五千多萬人的傷亡都是因為一個錯誤的信仰,那麼能讓一向嚴謹的德意志民族全民瘋狂的思想是否也有它生存的道理呢?我中學的歷史老師跟我說過,「存在即是合理」。當時的我反問道:「到底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還是『存在過即是合理的』?」他當時的回答是,「任何存在都是合理的,長期存在就是長期合理,當時存在就是當時合理。」

   我無意為納粹辯護,因為納粹的罪孽被一具具屍體和一片片廢墟證明得確鑿無疑。我只是想問,800萬因為信仰國家社會主義而死去的德國人(這還沒包括戰爭結束時被蘇軍強姦的200萬德國婦女),真的只是被欺騙被煽動被希特勒惡意地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而帶向死亡的嗎?

   《DER UNTERGANG》是一部寫希特勒的電影,或者說,是一部通過希特勒的毀滅來寫第三帝國和國家社會主義毀滅的電影。電影裡,希特勒跟斯佩爾站在柏林城的巨大全景模型面前,希特勒說:「當所有人都在欺騙我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能懂得我的偉大理想。這個模型是我們一起花了上千個小時製作出來的,這是我們理想中的第三帝國,這是我們理想中的世界。」在這最後時刻,希特勒看著自己的理想藍圖瀕臨毀滅,他終於只能選擇逃避了。

    他逃避了溫克將軍的第十二集團軍已經被擊潰的事實,他逃避了斯坦因納的第九集團軍已經被完全包圍的事實,他逃避了德國空軍力量已經被完全消滅的事實。所以他在作戰地圖上指揮著已經只剩下番號的部隊,他在地堡里任命格萊姆為空軍司令,並要他指揮和重建已經不復存在的帝國空軍力量……

   看著影片中希特勒佝僂著身子,左手劇烈地痙攣著在柏林的斷壁殘垣間檢閱堅守柏林的娃娃兵們,我突然覺得這個場景象是當時的德國的映射——帝國已經覆滅,帝國的皇帝決心讓帝國的未來為他殉葬。

   除了希特勒之外,所有人都很清醒,他們知道大廈將傾,他們知道理想即將破滅,他們也同戈培爾一樣無法想像自己還能生存在一個沒有國家社會主義的世界,他們不能也不敢像元首一般逃避,所以他們選擇了另外一種方式——癲狂。

   幾乎所有人的酗酒、狂歡、舞蹈,乃至最後時刻部份人的性亂交,都是一種癲狂的表現。希特勒的女秘書容格夫人站在舞廳裡看著頭上的吊燈居然感到了眩暈,因為這種歡樂的氣氛實在是太虛幻,越是歡樂就越是讓人想到歡樂結束後的痛苦和恐怖,所以她忍不住叫道:「不,這不是真的!」話音未落,一枚炮彈在地堡爆炸,立時將這虛幻的一切擊得粉身碎骨。

   然後那場被後世的歷史學家都稱為「死婚」的婚姻,當我看到希特勒和愛娃·布勞恩坐在一起的時候,腦中立刻冒出「死婚」二字。對於希特勒來說,在死亡之前結婚,到底是出於對愛娃的責任感而給她一個正式的名分呢,還是為了讓自己的一生不留下任何遺憾,誰都無從得知。但在地堡的最後一刻,看著希特勒跟愛娃十指緊扣,深情對望,我突然想起,希特勒原來還是一個人。

    再後來,再後來就是背叛。希姆萊背叛了,戈林背叛了,馬丁·鮑曼背叛了;希特勒所有的生存願望終於消失,他本來指望帶著榮譽去死亡,卻不得不帶著對自己那些所謂戰友們的深深失望與痛恨去死亡。

    所以,DER UNTERGANG,希特勒跟愛娃先服毒再開槍自殺,然後是200公升的汽油火化屍體;再然後是戈培爾夫人毒死自己的六個子女,然後跟戈培爾走到總理府花園,戈培爾開槍打死自己的夫人然後自殺;再然後是統帥部的軍官們集體自殺;再然後是人民衛隊在蘇軍面前的自殺衝鋒,然後是軍官們在受降前的集體自殺。一連串的死亡,讓我麻木,一種複雜的麻木。他們或者是因為無法讓自己的孩子在沒有國家社會主義的世界上生存,或者是為了恪守對元首的誓言,或者是為了軍人的榮譽,總之,一切都毀滅了。

    最後,是容格夫人騎著自行車,載著那個柏林的娃娃兵奔向遠方,一縷陽光灑在他們的臉上,還帶著微笑。這種畫面想表現什麼不言而喻,正如影片中附帶的對容格夫人的訪談中她所說到的,「我從1942年開始為他工作,但是我完全不知道那些恐怖的事情;但是直到戰後我參加了一個猶太人的紀念活動後我才知道,那真的是一個錯誤。」

    那的確是一個錯誤,錯誤帶來的只有毀滅,然而,要知道毀滅者和被毀滅者也是人,只有包含人性的歷史,才是真正公正的歷史。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