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孔雀開屏戲一場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很早寫的影評：

只因不喜顧長衛那張長相怪異的臉，在孔雀初初上映的時候彆扭著不肯進去。買完票後在羅森門口喝著蘿蔔湯候場，仍然意興闌珊。然而，看到在自行車後張開的巨大降落傘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的心胸狹隘，不可饒恕。這樣的一部好電影，我卻因為導演的相貌而不屑一顧，十分汗顏。

五口之家，爸爸，媽媽，有點弱智的胖子，心高氣傲的女兒，還有沉默的影子一樣的弟弟。70年代的生活，簡簡單單。女孩子在田野里看到高大俊朗的傘兵，一心想著入伍，未能如願；唯一疼愛自己的乾爹摸了電門；為了離開空虛的工作，嫁了不愛的人，最後還是離了婚。若干年後在街上徘徊，意外地看到自己初戀的傘兵。走過去說，我想你一直是喜歡我的。然後換來對方的一句問，您貴姓。弟弟問此時年華老去的女子，她說他會永遠愛我，卻在番茄攤前不甘心地失聲痛哭。

我開始理解徐克要張靜初來演七劍中劉郁芳的原因。居然在電影圈中有這樣的一個女子，彷彿青蓮，纖細敏感。如同她演的高家女兒，倔強的不肯說話的女孩子，內心裡卻翻騰著無盡的想法。可惜最後沒有一個願望成真。在那樣一個年代裡，她那無法壓抑的渴望只能視為異數。最後不能免俗地嫁作他人婦，平凡過活。

其間穿插了胖子的愛情，蠢蠢的令人生厭的胖子，差點被自己的親弟妹毒死；卻愛上高挑美女，被羞辱了只能認命地與跛子結婚。陰鬱的弟弟，畫下了心中愛慕的女生的裸像被轟出了家門，流浪歸來的時候，帶回來一個有兒子的老婆，和少了一根手指頭的右手。

很多場景感覺窒息。比如媽媽把弟弟下毒未遂的鼠藥當面餵給胖子最喜歡的鵝，那可憐的生物顫抖全身，無力掙扎，靜靜死去，人的生命也是這樣脆弱，一念之間就可灰飛煙滅；又比如乾爹在高兒的琴聲下，忘情地舞蹈，綻放的笑容卻在旁人鄙夷的目光中瞬間凝固；還有那引起全場鬨笑的「二毛四，粉紅色，五個字」；以及胖子唯一愛過的女人，在舞廳裡喝到爛醉，絲襪上破了好幾個洞；都是一些細小到不能再細小的情節，卻在我們心裡無比放大，烙下一個痕跡，酸酸的，有點痛。

很難相信這是顧長衛的處女作，迄今為止，可能只有楊德昌的《一一》會讓我有同樣感受。這樣用心地，幾乎是嘔心瀝血地去拍一部記錄片式的藝術片。沒有一點浮躁和急功近利，每一個鏡頭都給了充分的空間，毫不做作，真誠又細緻。

看完之後，都覺得有很多話想說，卻又無從說起，好像滿腔的感情在微微的疼痛中尋找一個沉澱的過程，大概只有坐到電影院裡，心無旁羈地度過這2個半小時，才能體會這個片子裡包含的洶湧的感情。這個原長有4個多小時，很想找到那足本再看一次，因為這樣的電影，再長都是不夠。

每個人的生活，不知道算是過得精彩還是不精彩。好像結尾的時候，三個長大的孩子，和自己隨著命運選擇的家庭走到孔雀的面前，驕傲的它都是無動於衷。然而，人去地空之際，卻絢爛地開屏，孤芳自賞，無與倫比的美麗，沒有遂任何人的心意。

人生，孔雀開屏戲一場。電影海報上的句子，我會記得。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