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的光和影

我必須承認，因為《大電影2》的緣故才會想到去看這部，這樣的次序讓我感到一點點羞恥；我也必須承認，如果先看了小眾的《幸福的黃色電影》再看中國仿作，我會受不了。
《大電影2》購得改編權，在喧囂的歲末檔和新婚教育的噱頭上努力展現出小人物對理想的追求，並且好好地把年內各種元素死涮了一遍，包括傳說中因為忌憚某導演而刪減了的「黃金甲」段落。導演很娛樂，演員很娛樂，這樣才能讓辛勞一年的眾生不費力氣的回顧去年偶然錯過的八卦，並且想想還真是那麼回事兒——對於明碼標價的中國娛樂賀歲喜劇，我們沒有辦法要求更多。

像所有報導中說的那樣，《大電影2》的「本土化」十分成功。在改編之中去掉了不合國情的部份：妻子出軌必須是純粹為了幫丈夫實現理想而作的犧牲，不可以夾雜自己想要個孩子的私念，而且決不能當著丈夫和更多外人的面失身，甚至將這場景一遍遍的在大螢幕上展現。所以劉心悠酒後失節，只會引起我們的同情，郭濤也將孩子的秘密一直瞞了下去，一個總算團圓的結局。

然而原作令人驚艷。沒有比真相更可怕的東西，沒有比明知真相還能笑出來更殘忍的事情。《幸福的黃色電影》做到了。夫妻二人拍性教育片，得到了報酬就去改善環境（其實也像是為電影添置佈景），這在國人看來，總有點寡廉鮮恥的味道。即使是丈夫昔日的同事（西方人），也不會認為這十分光彩——「我認為你現在十分需要一份人身保險。」可是夫婦二人淡淡地笑一笑，只關心對方是否開心。當妻子想到接受劇本的改編，既可以幫助丈夫實現理想，又可以給自己一個有一半血統的孩子，心裡就已經答應了。當丈夫還在試圖挽回時，她已經和製片人走進了電梯；當丈夫在走廊上呼喊她的名字時，她已經換好了衣服，背好了台詞。當丈夫真正地走進了拍攝的房間，面對製片人和其他工作人員（正是這一群人導演了他家的悲劇），卻可以含著淚笑出來，坦然接受了最後一場戲的導演工作。怎樣的理想是理想？追求理想要付出多少代價？這並不是導演和兩個群眾演員在天台上叫春一般喊著「我們是三賤客」就可以得出答案的。在彼處，我只覺得差了一口氣，在此處，我能深深地感受到什麼是「幸福的」黃色電影。

郭濤不時蹦躂出來的名導語錄大概很震撼了一批人，確實有人問我，中國觀眾聽得懂嗎？其實中國觀眾何須懂，導演壓根就沒想過觀眾們會去認真聽那些繞口又難理解的句子，米開朗基羅·安東尼奧尼，名字就跟個順口溜似的。《幸福的黃色電影》裡那些句子，再不是花哨的點綴，他在一步步實踐。拍了幾部性教育片就整出《Torremolinos 73》這樣悶的長片，我實在很佩服他的導演天份，也不枉那個大大的寫著Bergman的導演喇叭了。

《Torremolinos 73》堅持用黑白膠片拍成，那一身死神裝扮的男主角，那眉眼分明的女主角，空無一人的遊樂園，還有戲仿的伯格曼著名的棺材，真的很藝術，真的可以被我們拿來裝X，並且在《幸福的黃色電影》最後的字幕裡，說《Torremolinos 73》在西班牙以《放蕩寡婦奇遇記》的片名上映，僅有1373人觀看，卻在斯堪的那維亞半島風靡。如果真有此事，我想並不因為那最後的一場激情戲，因為實在不激情。想要獲得感官刺激，大有別處可去。《Torremolinos 73》的光和影，緩慢的敘事手法和虛幻的情節，大概才是歐洲觀眾追捧的原因。
《Torremolinos 73》戲仿伯格曼，《幸福的黃色電影》對前輩的學習也是效果顯著。柔和並且黯淡的布光，長時間固定機位，使人物的輪廓如同刻在畫面里，清晰又漂亮。

最後，我一定要承認的是：這部片子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