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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重保險--Double Indemnity

双重赔偿/双重保险/双重生活

8.3 / 167,823人    107分鐘 | Argentina:110分鐘 | Canada:90分鐘 (Ontario)

導演: 比利懷德
編劇: 比利懷德 雷蒙陳德勒
演員: 佛烈德麥克莫瑞 芭芭拉斯坦威克 愛德華‧羅賓森 Porter H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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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rkberg

2008-02-04 06:17:53

比利•懷爾德論黑色電影——與Robert Porfiro的對話


  
   

  翻譯:tarkberg
  以下採訪收錄於《黑色電影讀本》,是迄今為止最為全面和權威的黑色電影著作,採訪時間為1975年6月。
  
  Q:當你開始進入電影行業時,那正值一戰之後,整個歐洲都瀰漫著反猶的情緒。身為一個成長在這種環境中的猶太人,這是否造成了你對生命的悲觀看法?
  W:我覺得只有美國人才會覺得悲觀。
  
  Q:甚至在黑色電影中嗎?太多黑色電影是由來自歐洲的移民導演拍攝的了,你和他們之中的很多人在歐洲的時候就合作過,包括羅伯特•西奧德梅克、Edgar G. Ulmer、弗雷德•金尼曼,以及弗里茨•朗和奧托•普雷明格等。
  W:奧托•普雷明格和黑色電影又有什麼關係?
  
  Q:《蘿拉》、《鐵牛金剛》、《墮落天使》(註:都是普雷明格的作品)。在對他的訪談中,他跟我講了馬克斯•林哈得(Max Reinhardt)、德國表現主義、尋找類型等等。。。
  W:但是,你瞧,你在這裡用了一個關鍵的概念:尋找類型。但是,你必須明白,一個導演,至少像我這樣的導演,他們拍攝許多不同的電影,運用了許多不同的風格。我不只是像希區柯克一樣只拍一種電影。或者說明奈利,他只拍音樂劇。作為導演,我覺得我們這幫人絕大多數是和我一樣的,我並不會注意到類型。我們並不會注意到「這部片子屬於整個類型片。」它是自然發展的,就像我們用手寫字一樣。這就是我的想法,我認為就是這樣的。。。只有當你看電影時,你才會把它們用某種理論聯繫在一起。你也許會問我:「在你於1935年所拍的那部電影中,那個好人的動機是仁慈;然後,在其後的四部作品中,這種情況都出現了。或者,你總是這樣拍攝。。。」我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些東西。我從來不會想:「我作品的總體主題是什麼」,這只會讓我發笑。我只是竭盡全力拍一部既優秀又娛樂的電影而已。如果我有某種風格的話,那些眼尖的觀眾會發現它的。我總是能認出一部希區柯克的電影。我可以告訴你,這是一部金•維多的電影,那是一部法蘭克•卡普拉的電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寫字的風格,但這是在不經意之間發展出來的。
  
  Q:但是總有某些東西使你對黑色電影感興趣吧?比方說,為什麼你選擇了《雙重保險》這個故事?為什麼你選擇雷蒙.錢德勒和你合作改編劇本?
  W:這是個好問題,我已經回答過這個問題,也寫過關於這個問題的文字,我相信你已經知道了。所以,我可以給你一個非常羅曼蒂克的解釋。一個製片人(Joe Sistrom)找到了我,並問我:「你知道詹姆斯.凱恩嗎?」我回答道:「當然!他是《郵差總按兩次鈴》的作者嘛。」他說:「可惜,我們沒拿到那個小說,麥克梅拿到了。但是,為了賺更多的錢,他給給那本老得掉牙的《自由雜誌》寫了個連載小說《雙重賠償》。你找來讀讀。」於是,我讀了,和他說:「太好了!雖然沒有《郵差總按兩次鈴》好,但讓我們拍它吧!」於是,我們買下了它的版權。然後,我們說:「凱恩先生,你願意和懷爾德先生一起改編劇本嗎?」他說:「我當然願意,但是我不行,因為我在20世紀福克斯為弗里茨•朗改編《Western Union》。」於是,製片人說:「有個叫雷蒙.錢德勒的作家,專門為《黑面具》神秘小說。」那個時候還沒人認識他。於是,我們說:「讓我們請他加入吧。」他還從來沒為一部電影工作過呢。於是,他開始工作了。你看到了吧,我並沒有像哥德藝術中的那些瘋子一般在床上跳上跳下,頭髮在風中狂舞著,絞盡腦汁計劃電影的每個細節。我們只是碰巧遇到了錢德勒。
  
  Q:讓我們談談《雙重賠償》。你認為原先電影最後的絞刑架一場景是反高潮的?
  W: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很高興我們拍了這場戲。Fred MacMurray很喜歡這場。起初,他不想拍這場戲的。事實上,沒有一個主演想演這場戲。但是後來,他又為能拍這場戲而感到高興。我是他的好朋友,我可以告訴你,當他拍那場戲的時候,他毫無猶豫,他的表演也極其出色。我拍完了那場戲,處刑等,照顧到了每個細節,使它顯得絕對真實。但是,我突然覺得,看,整個故事早就已經結束了。當尼夫昏倒在電梯旁的時候,當他無法再次點燃火柴的時候,我已經用畫外音提示了。你可以聽到遠處的警報聲,不管那是救護車還是警察,你都知道故事已經結束了。不再需要絞刑架了。
  
  Q:MacMurray是這個角色的理想人選,外表堅強,內心卻柔弱到會被一個女人所誘惑。
  W:他只是一個中產階級的保險銷售員。如果他真的是強硬的,那Stanwyck就沒活幹了。他必須被引誘並被推入此事之中。他是個平常人,卻突然之間變成了殺人犯。這就是中產階級的黑暗面,一個平常人是怎樣變成一個殺手的。但是,要找一個主角相當的難。所有人都拒絕了我。相信我,我找遍了整條大街,包括George Raft。沒人想演這個角色,他們不想演這個不招人同情的傢伙。Fred MacMurray剛開始時也不想演。他說:「瞧,我只是個薩克斯風演奏家。我和Claudette Colbert一起拍喜劇,你又能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呢?」
  「瞧,你必須朝前走一步,相信我那是值得的,這也不難啊。」於是他演了。但是他本來是不想演這個角色的。他不想被人謀殺,也不想殺人。Stanwyck倒是從一開始就知道她要做什麼。
  Dick Powell主動請纓想演這個角色。他告訴我:「我不需要一分錢。」他知道,這是條能把他逃出爛片魔掌的路子——你知道他是怎樣在Ruby Keeler的臉上吐著唾沫唱歌的,他必須走出來,所以他做夢也想演這個角色。那是在《謀殺我愛》之前。他來到我的辦公室,對我說:「看在基督的份上,讓我演這個角色吧!」
  「瞧,我可以讓一個喜劇演員來演,並把他改造好。但我可不想要一個歌唱演員。」但是,你知道,他在《謀殺我愛》里是如此的出色。
  
  Q:當錢德勒寫道,一個溫順的家庭主婦是怎樣對著他們老公的脖子就想一刀抹下去時,他也是在說中產階級的黑暗面嗎?
  W:錢德勒比我更憤世嫉俗,因為他曾經比我更天真浪漫。他堅持自己那些奇怪的想法,並以為好萊塢只是個虛偽者的大本營。我並不認為他完全錯了,但他從來沒有懂得過什麼才是電影,也不了解電影到底是怎樣運作的。他無法不懂得怎樣安排一部電影的結構。他也不知道怎樣改編那些小說。還有他寫的對話。那真是一堆垃圾,我可是受夠了。在和他相處幾星期之後,在我們一起抽了幾支大煙之後,我自己想出了幾段可以的對話。在拍攝過程中,我們讓他待在現場,和他討論對話的變化。
  Q:你說他寫起對話來有一手,但處理不了情節。
  W:情節真是糟透了;但是,它又必須是糟糕的,因為這樣才不會過多的破壞對氛圍的注意力。《唐人街》的情節就很爛;羅斯麥唐諾,甚至漢密特的有些小說的情節都很爛。情節,不需要。重要的是,這個炎熱的房間的氛圍;是這樣的描寫:一個人的耳毛是如此之長,它伸出了他的耳朵,長得可以抓到飛蛾。這些才重要。有趣的是,錢德勒可以想出非常出色的圖像,而我卻可以想出錢德勒式的對話和情節。你要知道,這有多奇怪啊。他並不是一個年輕人,我們在《雙重保險》的片場一起工作了十到十二個星期,但他並沒有學會它。。。我指的是技術。於是,他開始一意孤行了,John Houseman很少管他。一個編劇是個二流的詩人,三流的戲劇家,半吊子的工程師。你必須學會造橋,讓交通可以在上面通行,所有東西,表演、情節等所有發生在片場的事情。編劇是包含有很多技術,當然,它需要一點點藝術感覺;但是最重要的還是怎樣佈置情節,不讓觀眾睡著。你不能讓演員和觀眾覺得沉悶。
  
  Q:讓我們談談《倒扣的王牌》吧,在這個片中,你講述了一個以利用他人悲劇而生存的人的故事。
  W:我們的主角,一個記者,是由Kirk Douglas先生扮演的。現在,他出境不佳,但他希望通過報導一個偉大的故事使自己回到那個巔峰時刻,和那幫最好的報業人員再次合作。他記得Floyd 科林斯的故事。現在,我找到了Floyd 科林斯的故事。他們做了首曲子,他們賣熱狗,他們舉行嘉年華,人們如潮水般湧入。因為這部電影,我被每張報紙罵透了。他們憎恨這部片子。他們說,這太憤世嫉俗了。去他媽的憤世嫉俗吧。我告訴你,你在報紙里讀到一個飛機墜毀了,你想去看看,但你走不進去,因為早就有十萬個人在那裡了:這些貪婪的紀念品收藏者們正到處撿著垃圾,以為是寶貝呢。在我讀完所有這些有關《倒扣的王牌》的可怕評論之後,我記得我去了Wilshire大道,那裡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個人被碾了過去。我停下車。我想幫助這個受傷的人。然後,另一個人跳了出來,拿起照相機就拍。我說:「你最好叫輛救護車。」
  「去他媽的叫個醫生吧。我可要趕去《洛杉磯時報》呢。我拍了照片。我必須走了。我剛剛就拍了照片。我必須趕回去把它衝出來。」但是,如果你在電影裡表現這一切的話,批評家們就會說你在誇大其詞了。
  
  Q:你有沒有感覺到,《雙重保險》使得40年代之後的許多電影都運用了第一人稱敘事?
  W:我總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但這並不是因為講故事是一個懶人的專利。也許這是真的;但是想把故事講好並沒有那麼容易。比方說,在《日落大道》中,我讓一個死人來講這個故事,這是種經濟的做法。你用上兩句話,就可以表達攝影機必須用20分鐘才能發展的情節。有很多人都想講故事,但他們並沒有講故事的技巧。在很多情況中,他們都犯了一個錯誤,就是把攝影機呈現出來的東西都在敘事中再告訴你一次,但這些都是可以自我顯現的。但是,如果敘事可以新的元素,新的視角,那它就是好的。
  
  Q:顯然,我想讓你談談《日落大道》的黑色因素。
  W:你知道,起初,這是一部喜劇片。我們想請Mae West來演,但她拒絕了我們。然後,當派拉蒙要求一個面試的時候,Swanson幾乎就出局了。但你知道,她身上有很多Norma的影子。
  對《日落大道》的整體調子的最大威脅來自於我們失去了原來那個演員(Montgomery Clift),而讓Bill Holden來演這個角色。他看起來比我們所要的要老,但Swanson又不想看起來像個60歲的老婦人。這樣就起不到我們想要的效果了。這是個想盡一切辦法來獲取她所想要的一切的女人。你可以想像,一個更加年輕的演員,或者至少看起來年輕的演員,能給這部電影帶來怎樣的氛圍。
  
  Q:你請了同一個攝影師,John Seitz,來幫你拍攝《雙重保險》和《日落大道》。
  W:他是個偉大的攝影師。他無所畏懼。他以《通往開羅的五座墳墓》拿下了一個奧斯卡,我想《日落大道》一定可以為他贏下另一個。
  
  Q:《雙重保險》最後一場的室內景。
  W:我知道,他拍得極為出色。
  
  Q:還有室外的夜景,還有星星點點散發著暗光的火車軌道。
  W:是的,約翰是個天才。
  
  Q:《雙重保險》中Barbara Stanwyck的化妝。。。
  W:是個失誤,大失誤。
  
  Q:為什麼?
  W:我不知道。我想讓她變成金髮美女。這樣更有趣點,但是。。。
  
  Q:她看起來是那樣的冷酷。。。
  W:是的,我想讓她看起來有那種感覺。但你必須理解,那是個錯誤的選擇。當我們開拍後,我是第一個意識到錯誤的人。我和人聊起喬治•史蒂文斯的《郎心如鐵》。我認為那絕對是部偉大的作品。但那個人說:「這的確是部偉大的作品,但片中卻有一個根本配不上這部偉大作品的蹩腳象徵主義伎倆,就是那個瘸腳的檢察官。公平瘸了個腳,所以需要個枴杖。這看上去真是既廉價又做作。」
  「是的,我同意你。事實上,喬治•史蒂文斯也同意你。」但是,你瞧,如果你在一部戲劇里這樣做,那也要到第三場之後,你走到後台和那個演員說:「明天我們不需要那根枴杖了。好吧。明天,讓我們扔了那根枴杖。」但是我這可是電影,我們已經完成了一半,我們已經讓Stanwyck這樣拍了四個星期,我才意識到我犯了個錯誤。我不能說:「明天,你不用再戴那頂金色的假發了。」我卡在那裡了。。。我無法重新拍攝前四星期的東西。我完全卡在那裡了。我太沉溺於自我之中了;錯誤被發現得太晚了。幸運的是,它沒有破壞整部電影。但它實在是太厚了,我們對設計假髮並不在行。但是當人們說起:「我的天,那個假髮!它看上去好假阿。」我總是回答:「你注意到了嗎?那就是我的目的。我就是想讓那個女人看上去很假,很虛偽才用它的。」這就是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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