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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七號--CJ7

长江七号/长江号/

6.5 / 12,889人    86分鐘

導演: 周星馳
編劇: 周星馳
演員: 周星馳 林子聰 張雨綺 徐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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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菜頭

2008-02-06 10:11:26

從良了,就別來找我


【警告】以下內容為主觀體驗型影評,不喜勿入。

是不是每個曾經飛揚跋扈的古惑仔到了最後都會成為懦弱的老爸?是不是落草為寇的山賊都在內心渴望著召安?老少咸宜的《長江七號》就像一位妓女,花了三年時間改頭換面,終於從良。可以讓人稍稍微笑,又能微微落淚,宛若沒有瑕疵的大家閨秀。一舉手,一投足,都位置感十分,鏡頭感十分,控制著自己於是控制了你。

從良沒有錯,這不是個關於對錯的事情。世上有些事情無關對錯,好比小馬哥幫兄弟砍人,我不能說砍人是對或者錯,不能討論那些馬仔的父母親人什麼感受。這只是和感覺有關,如果當年你也曾經在煙霧繚繞的錄像廳裡呆過,那麼你應該理解我的心思。周星馳的電影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一點都不。

和今天皆大歡喜的票房相比,我到今天都喜歡當年票房慘敗的《大話西遊》,喜歡被批評為粗俗無聊的無厘頭喜劇。和今天隨便都能走進北大講演的星爺相比,我更喜歡當年《逃學威龍》裡的星哥,甚至是更早以前的星仔。在錄像廳裡看投影,白牆上的那個人分明就是自己人,他如果一腳跨進這間黑房子,那麼也會一樣抽著煙看到目不轉睛。誰管票房不票房,粗俗不粗俗,小人物需要有個人在螢幕上展示自己最狂野的夢想。

需要有那些笑中帶淚的離奇遭遇,需要有那些掙扎遭遇更大的打擊,還需要永遠有個美麗的星女郎不離不棄,一直和你守到雲開日出,守到張敏歸來擁抱,守到朱茵城頭重逢,守到莫文蔚修好了齙牙和眼眉。還能要求你什麼呢?千秋功業,不朽英名,換來蘇察哈爾璨繼續乞丐生涯,阿漆白日晴天在集市上搖動豬肉攤。那時候周星馳不遠,覺得自己再慘一點就是他了。

「最慘的就是豬大腸了,裡面有陀屎哎,屎哎!」有屎怎麼了?吃飯的時候一樣可以看,並不影響胃口。和鍾鎮濤口水對攻,你來我往,白沫橫飛。有口水怎麼了?換成子彈,那就是《駭客帝國》,你怎麼不噁心呢?布鞋踩進地裡,左腳點右腳就能凌空上升,這就叫「水上飄」。水上飄很厲害,但是能被火箭筒打下來。這的確很無聊,但是我笑了,而且笑得很開心。我沒說關於意義的事情,你看見我笑了沒有?那就是全部的意義。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演員的自我修養》里說過:感情應該是由外而內,再由內而外的。具體來說,就是狠狠踩對方的腳,讓他涕淚交流,表演出內心的極度痛苦。踩腳無論如何都和戲劇理論沒有多少關係,但是無厘頭也是一種詮釋方法。沒有人規定一定要學院派的解釋吧?

不入流,等外品,流星一現,我覺得這些都是世界上最好的褒義詞。當周星馳根本拿不到最佳導演的時候,當報紙和雜誌在批評他並且預言他會很快消失的時候,我覺得那是他最具價值的一刻。主流社會、主流價值和主流入群的根本不予承認,反而讓人覺得周星馳全身上下熠熠生輝。這就像一位性工作者,沒有多少人承認,但是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野性和生命力讓人心折。縱使世人都大拇指朝下,我也要起立鼓掌。不是你不美,而是世人都盲了,無法欣賞。

現在他們睜開了眼睛,從易於消化的《少林足球》,到甜美可口的《功夫》,再到今天老少咸宜的《長江七號》,票房有了,金像獎有了。今天再說看周星馳的電影,那是去真的電影院看真的電影。而不是說逃課湊錢去錄像廳,或者是三朋五友在自己里看VCD。為什麼50塊一張的電影票,16元一張的D9,帶給我的快樂反而沒有一元錢一張門票的錄像,8塊錢兩張的VCD來得多呢?為什麼越多人喜歡你,我反而覺得你漸行漸遠,已經快要到我視線的邊緣了呢?

從良是好事,被大眾欣賞是好事,拿獎有票房也是好事。如果在那麼多年裡有人曾經如此取悅過我,我又有什麼理由不讓他獲得榮譽和金錢?又有什麼理由阻攔更多人去欣賞?或者,一定要以某種小眾的姿態讓自己感覺良好?不,當年我不覺得自我感覺良好。我感覺很糟,但是很快樂。在違法亂紀,混吃胡鬧,浪費青春之中覺得很快樂。那時候的周星馳是同案犯,這一點讓人喜歡到死。

現在,我要說和周星馳的緣份已經盡了。昔日的情分值得打一個三星,權且作為告別的禮物。這種時候讓人悲傷,但是要說些祝你幸福一類的話。再有《長江七號》這樣的片子,我不會再進電影院去看。做為老朋友,我也不會買D版或者網路下載。會偶爾看看你的新聞,看你又拿了多少獎,賺了多少錢,買了多少樓,換了幾個女朋友。只是看看而已,只能是這樣了。我感念曾經的周星馳,以及他帶來的快樂,但是那和今天的他已經沒有了任何關係。一定有某個時刻,大家已經分道揚鑣,向著不同的方向飛馳而去,一去不回。只是,我當時並沒有留意,所以才為今天的距離感到心驚。舊日的笑話越是精彩,也就讓今天顯得更是黯然。在我心目中,你永遠停留在那一天,那時你是個獨一無二、風度翩翩的豬肉王子。

從良了,就別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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