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大逃殺--Battle Royale 3D

7.5 / 195,300人    114分鐘 | South Korea:120分鐘 | 122分鐘 (director's cut)

導演: 深作欣二
演員: 北野武 藤原龍也 安藤政信 柴崎幸 栗山千明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土方十四郎

2008-02-08 10:17:12

永別罷,武器--東瀛觀影之《大逃殺》作者:匡匡 (轉)


成人們遺下的,戰火廢墟當中,曾經有我的青春。
  並且如今,在海的那邊,在正義之冠冕名義下,
  被戰火燒傷的土地與天空,仍在不斷蔓延。
  被爆炸的業火灼燙了,而成為火的犧牲與祭品的,
  似乎總是一些個,踩著大人們足跡行走的孩子。
  那麼,就請允准我斗膽,在這個號稱「和平」的國度里,
  與孩子們比肩,開始另一次的作戰罷。

  什麼叫做「大人」?
  什麼叫做「孩子」?
  什麼叫做「和平」?
  什麼叫做「戰爭」?
  什麼叫做「正義」?
  還有,什麼叫做「恐怖主義」?……

  青春時代曾經所有的那些疑問符,再次於我的腦中,逐個浮現湧起。
  名叫「暴力」的那條寄生的蛆蟲,亦再次於我的體內扭曲盤蟄。
  在這個富庶,然而獨獨匱乏了希望的國家裡,到底有些什麼,是我所能給予孩子?
  不知何時,我亦老去了。
  此刻,僅以我這瘡痍滿佈的身軀,賭我映畫人生里,最後一場戰役罷。
  即便因了這場戰事,我的生涯宣告終結,於我,也都沒有絲毫的悔憾。

  ——深作欣二《最後的戰事》

2000年12月16日,在世紀與世紀交替之時刻,《BR I》扔給了日本映畫界乃至整個社會,一枚紅色染血的炸彈。它爆破了10幾20歲入從來的信仰體系與視野,也爆破了日本國會以致整個教育界,它引發全民性大論爭,讓每一個「成人」感到岌岌自危,在少年們「向著所有的成人宣戰」的示威聲中,成人們開始坐立不安。

中譯名作《大逃殺》的這部電影,講述了一個由成人策劃和干預的「中學生殺戮遊戲」——「BR法令」。在那一場逃殺中,每個孩子都如線控木偶,身不由己。戰敗了,是戰敗了。戰勝了,也還是戰敗了。沒有所謂勝出,更無人可以脫逃。如果說是命運狠狠地選擇了他們,讓他們淪落這互相殲滅的程式之中,到不如說是成人們一手炮製了這場大型謀殺。哪管曾經是朝夕相處,愛友良朋,多少憤慨和反抗然而無濟於事,少男少女們最終所屈服於的,不僅是惡勢力的殘忍威逼,暴力手段,他們更是屈服於成人監控下自己的渺小。於是膽怯的,只能選擇自動屈身和靠攏,勇敢的,也依然只能在對同伴扣動扳機之時,尋求屈辱的存活……

2002年12月16日,事隔兩年後的同一個日子,深作欣二再度將寶刀揮出鞘,《BRⅡ:鎮魂歌》正式開機拍攝。這位被尊為影壇「暴力巨匠」的導演,他業已老邁了,並且骨頭裡面生了癌,他的日子所剩無多。然而,他肩頭的攝影機沒有老,有如一把利刃,再次將鋒尖指向了所謂「成人」,其實,也就是指向了整個社會虛偽,醜陋,與狡詐的固有秩序。

This time it's war 。在上一集影片中最終殘活下來的「wild seven」,這個以七原秋也(藤原竜也飾)率領的七人組,帶著向BR國家復仇,向成人世界索賠,帶著為死去同伴曾經被踐踏過的生命和尊嚴,為亡魂鎮祭的必死決心,他們回來了。

不知什麼時候,這個世界的生存規則變了,變得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影片開始,公元XX年的12月24日,首都巨大的城市軀體,在「恐怖份子」的爆破下轟然崩壞坍塌。黃塵蒙蔽了天空,廢墟如傷口裸呈於日光之下。這是逃亡中的七原秋也「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給「成人」們的一記「獻禮」。成人們當年親手埋下仇恨的種子,那粒種子今日已經三天長成了樹。

然而孩子們所反抗的,畢竟是強大的國家機器,仇恨賦予他們勇氣,卻沒有教給他們識破陰謀的本事。臨時國家安全保障推進委員會總有新花樣出台,成人們聯手緊急推出了「新世紀反恐對策特別法BRⅡ」,並綁架鹿之砦中學校3年B組全員42名孩子,將他們一把推進了戰爭漩渦。這群新法令的另一批無辜受害者與實驗品,表面上是為了效力政府剿滅恐怖組織,然而其事件核心,卻是孩子們懵懂之間,又一次被陷害利用,淪作成人手下的戰爭祭物,並且還沒有不參與權,不可以舉手反對。

這絕對是一個可怕的戰爭黑洞,無數性命被侵吞,再轉而滅沒,殺戮綿綿無絕期。新遊戲規則里,三年B組的全員被以兩人為單位編制成為24個小組,脖頸上被強行套以金屬電子項圈,一人的棄權或喪生,就會牽連到夥伴也隨之赴死。所以,當這42個孩子被囚禁在軍帳的鐵柵里,被用槍火告知要嘛戰鬥,要嘛送命的時候,當頸上項圈的紅燈開始閃滅宣佈死亡判決的時候,自由這個詞,就變得多麼類似一種謊言。——連選擇放棄的選擇也沒有。因為肯為了某一種堅持和信仰而選擇抵制,不屈從,不介入,雖然能夠完成自我的一種美好清白的德行,可是代價卻不單單是付出自己而已。規則之下,意志難以言說。孩子們只能相繼出列,走到白線另一邊去接過武器,默默席地坐下,給「成人」一個憤懣敵意的白眼,而後等著哨響,等著殘酷結局。
什麼叫做「正義」?深作欣二問得好。「正義」從來不會由弱勢力來定義,它的內涵常常被權力所篡改和恣意歪曲。——「為了不叫正義從這個世界消失,我們,這些被稱作「惡」的「恐怖份子」,也絕不會消失。隻手遮天的「成人」們,隨便操縱和定義著,這個世界的所謂「自由」與「和平」。但是,哪有什麼和平,是無人戰鬥便可以輕易獲取?越美麗的旗旛背後,越是會浸染太多的血水,淚水,與汗水。如果人類目光,迴避這樣真實但是殘酷的歷史,甚至將之遺忘於腦後的話,那麼那種裝飾意味的,做秀式的,所謂「和平」,就僅僅只是一堆狗屎。」七原秋也如是宣言。

「嘿,我們這樣做,沒有錯的是吧?」七原秋也也曾這樣扣問過,求證過。他問的也許是隨他一起出生入死、浴血的夥伴,也許是他自己依舊年少、孜孜探尋真理的心靈。——「以暴制暴」的最終結局,會是什麼,雖沒有人知道,但是此刻,在這場與「成人」世界的對抗與角力中,深作欣二,顯然也選擇了站在孩子們一邊。竹內力所飾演的老師Riki,做為這次遊戲的執行者,做為成人代表的一份子,他最後的倒戈,有一點點歸省的意味。一個良心發現的父親,仍不易察覺地保存了少許柔軟溫情。他是一個叛徒,他轉了一個身去,用屁股對準了殺人的強權體系,他叛變了原有的成人軌道,從而也就顯得無處可去,死路一條。似乎只能為少年的衝鋒,閃開一條道路,並大喊:去吧,去吧!

「世界要打碎每一個人,於是有很多人在打碎過的地方是很堅強了。但是世界對於打碎不了的人就加以殺害。世界殺害最善良的人,最溫和的人,最勇敢的人,不偏不倚,一律看待」。

深作欣二就是要起立嘲笑這世界,大聲怒斥這樣的世界。日本影界有三位經常在暴力的極限之中訴求美與真實的天才,他們是:深作欣二,北野武,和三池崇史。不錯,暴力裡面亦可蘊藏美學。但是那美學意圖,相信是旨在警告跟控訴的,是有一種哀痛,無奈,轉至憤怒的張力的。也許有時候,對於苟且與罪惡的鄙夷與痛恨,一定要經由這樣一種極端暴烈的方式才可以表達淋漓。說到底,他們用鮮血在黑色的幕布上織染花朵,不過是要以黑色的眼睛,去尋找光明。——「我不想逃,也不行迴避,於是我墮落於這黑暗,但是這黑暗使我光明,因為黑暗代表了一切,無從對,也無從錯。」
  
是的,也許只有當我們走入了黑暗,才能明白黑夜,原來是這麼黑。

然而,與北野武的冷靜不同的是,深作欣二的暴力是煽情的,是急欲表達、氣喘,和汗濕的。《大逃殺》這部作品,電影語言並不十分淡然和簡潔,甚至還有點饒舌的嫌疑。但是,如果你還有熱血,卻不曾因之沸騰,那麼你似乎白花了票錢,並且還有點對不住這部電影的苦心教諭。如此明顯,深作組所要提供的是說教,絕非僅僅幾個血淋淋的場面那麼簡單。

因為,比任何個人情緒的抒發和呼喊都更誠懇,更首要,更迫切,更當務之急的目的,是教育。
 
他們是要感染,要燎原,要當頭一棒喝,而不是靜靜布好了局面,等我們自己投網覺悟。出場人物大段大段類似演說式的念白,好似正方與反方滔滔不絕的論辯,個中閃光的句子,簡直就是作者在提示中心思想,hint不厭其煩給了一次又一次,他說得這麼直白,講得這般透徹,再猜不破謎底,產生不了正確的心得,那就真是看官你阿呆馬鹿。

我確信,我們能在深作欣二刀尖跳躍的血光之中,看到淚光與燭光,看到風琴與鴿子。

我想,有一句話很簡單,不過卻很沉重,是以深作欣二生前都不曾將它說完,要由他的兒子深作健太站出來接過火把與旗幟,繼續說。

他們說得很好。我們聽得也很清晰。這一句話,其實不過就是:「永別罷,武器。」

  不過,這世界裡,
  有的人堅持要相信一枝槍的冰冷,
  有的人總是嗜好血的腥膻與甜稠,
  若是,你也跟有的人一樣,
  以為電影的要旨是在延續殺戮,而不是喚起自我警醒與救贖,
  那麼好吧,
  請你站到白線的對面去,
  請,站到深作欣二的對面去。

補記:據深作組聲明,《BRⅡ 鎮魂歌》之後將再無續集,這真的是,一場最後的戰事。   舉報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