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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迪遜之橋--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

廊桥遗梦/麦迪逊之桥(港/台)

7.6 / 88,998人    135分鐘

導演: 克林伊斯威特
演員: 克林伊斯威特 梅莉史翠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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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樾

2008-02-22 05:29:06

母親和弗朗西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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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叫羅斯曼橋,是屬於另外一個人的,屬於那個十幾歲的那不勒斯姑娘,那個探頭窗外,想著還沒有出現的遠方的戀人的姑娘。」
                           弗朗西斯卡對羅伯特金凱介紹廊橋
 

1.

一九九九年的冬天,我從學校回家。太陽有些小暖。陰暗的樓道里有那個年代常見的水泥格網,陽光被割裂,摔在地板上痛得支離破碎。
就如同那些已經開始漂白的畫面一樣。
母親的眼淚。父親的沉默。茶杯破碎的瓷片。紅色公文紙上炭黑墨水謄寫的離婚協議。
都是那樣的搖晃和顫抖。在回憶裡顯得聲嘶力竭。

兩年後,我們全家從小縣城搬到市里。我無意中看到了母親的提箱裡的那部VCD電影。在母親貼身的衣物里染著茉莉香水的氣息。
封面上擁抱的男女,暮色里暗紅而古老的廊橋。
我因為這樣的冷色調的壓抑而失語。

2.
故事發生在一九六五年的夏天。
雙座的小卡從十一號國家公路突突的駛入麥迪遜縣的田間。
白色的職業小坎肩。駱駝牌香菸。黑色的長筒尼康。
中年牛仔挽起袖子,在淡棕色的條紋襯衣里望著那個有些靦腆的鄉村婦女。他笑笑,臉上時光流淌過的紋路深刻而迷人。
作為攝影記者,在麥迪遜縣,他的確是懷著樸素的目的前來的。
他喜歡衣阿華州里清澈如洗的藍天,農場間大片的高粱,還有最滄桑而古老的廊橋——當地人叫它羅斯曼。
然而,他碰到了一個更樸素的女人,在那個白色的路邊小木屋裡,弗朗西斯卡——一個普通的農婦。兩個孩子的母親。
她溫暖的笑容就像搖籃一樣,讓一顆在旅行和流浪中的無比疲憊的心瞬間安然。
那些日子裡,家人都不在身邊。她也樂於有人陪伴。
她跟他聊起家鄉,給他朗讀愛爾蘭詩人葉慈的詩,他則給她講述他一路上經過的那些城市,河流和山巒。
他給她拍照,在照片裡,她有著少女一般明朗的微笑。
愛如燭火,在漆黑的夜晚,他們依偎在一起跳舞。在乾燥的空氣里,他們彼此引燃。
他們親熱的時候,他像一隻強健有力的豹子一樣的掠過她光滑的身體,靈魂彼此交合的瞬間,讓牛仔想起了一路上那些未燃盡的營火,結冰的河流,微風習習的熱帶草原,想起了那些印第安人獻給寺廟的純潔的少女。
相遇和別離是命運之神詭異的孿生姐妹,一次次的向人們驗證了愛情的美好永遠敵不過現實的尖銳。
羅伯特金凱的要求是如此直接,他說,弗朗西斯卡,跟我走吧。我是自私的,可我,可我無法抗拒的愛你。
如果我離開,一切都會變的。
作為回答。她只是在黑暗裡輕輕的說了那麼一句。
那是他們纏綿四天後的一個夜晚,然後那個沉默的男人出門發動小卡車,獨自融進了無邊的夜色里。
愛如燭火,也就是應了這般瞬時的明滅。
門輕輕合上的聲音掩蓋了女人的抽泣。
她無法忘記的,是那些白蘭地後的迷醉和旋轉,黑暗中的喘息和輕嘆,以及從那個男人身上她開始逐漸甦醒的愛情觸覺,一下子讓她回溯到青春時光的彼岸。
從那一刻開始,她感到她生命的意義,彷彿在意外的重逢後又突然抽身而去。
莫名的惘然。

3.
一九九五年的冬天。
《廊橋遺夢》在美國上映。
伊斯特伍德和斯特里普的演技無可挑剔。經典的好萊塢牛仔和法國中尉的女人,在螢幕上他們溫存的體會著各自的呼吸,讓電影有了美國鄉村民謠一般動人的靈魂。
因為我的刻意,我還是願意用愛來描述這一段感情。雖然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有了那麼多的人在不停歇的責難。他們說在這個出軌比出書簡單得多的年代,這樣的刻畫會美化背叛,會模糊一些社會準則。
面對質疑,《廊橋遺夢》小說的作者沃勒曾在一次採訪中說道,弗朗西斯卡的原型來自很多女人。
那些因為漫長的婚姻而失去了愛的美麗與哀愁的女人。
我後來想這其中應該會有我的母親。
母親年輕的時候很漂亮,長髮飄飄,洋溢著青春動人的激情和才華。
她會拉手風琴,她會寫詩。她纖細的手指可以製造出美麗的句子。
在某些人的情書里,她是像白天鵝一樣的姑娘。
而我的父親,只是一個剛剛從大專畢業分進縣城的農村小伙子,老實,木衲,土氣。
在很多人眼裡,他們並不般配。
這無關勢利,可是有時候事實就是如此。那個年代的婚姻,人們不自覺地都會盤算著柴米油鹽間的細微利益。
於是爺爺婆婆替他們女兒的幸福做出了決定。嫁給樸實善良的父親,他們滿懷信心的覺得母親會幸福,那是一次兩老都覺得穩操勝卷的博弈。
最後所有人都贏了,除了她。
後來,母親對我說,也許,這就叫做命運吧。
而又是我,讓她覺得在這樣的命運里,並不是完全的後悔和惋惜。

4.
二零零七年夏天。
我永遠不會忘記母親給我說起她那段往事時候的表情。她跟我第一次講起生命中除了我父親之外的那個男人。那固然沒有在麥迪遜縣遭遇的男女一樣溫馨,卻也沒有太多折磨生命的痛苦和糾纏。
她講述的時候臉上一直很平靜。枉如述說自己的前生。
人的感情一旦深厚,談起來便總顯得淡薄了許多。
母親說父親是個很好的人。結婚二十年,直到現在,她才終於愛上這個我叫做「爸爸」的男人。之前的婚姻雖也和睦,卻始終無法尋到那種叫做「愛」的感情。之前,她一度愛上了別的男人,她一度曾經在遠方的城市裡偷偷的見他,她幾次因為睏倦而試圖離去,離開這個家,而最後只是因為我和其它的一些牽掛,才讓她最終決定用她的一生去完成一次廝守。而不是私奔。
母親講完後我和她長久的擁抱在一起。
有些選擇,雖然不見得是偉大,卻必定是帶著她生命中某處我們作為兒女所看不到的犧牲。
回憶對很多人來說是痛苦的,那些被視為如洪水猛獸般不倫的婚外戀情,也許我們更應當去探尋緣由,而並不應單純的去責備。對於母親來說,她的往事,和夾在泛黃書頁裡的蝴蝶一樣,卻也早已變成愛的標本。
在那麼一剎那,懷裡的母親,的確是讓我想起了弗朗西斯卡。
麥迪遜縣的女人。

5.
那米黃色的野菊花,是羅伯特金凱送的。
作為回報,弗朗西斯卡在廊橋的木板上貼上一個小紙條,請《國家地理》的攝影記者到她家共進晚餐。
初見。你來我往,愛情的開始,往往就是這般的春意盎然。
可惜,人生無法永遠停留在初見。
所以,我便留住了那些畫面。

很多年後,就像我母親年輕時所寫的一句詩里一樣:

「你坐在橡木的窗台邊,飲著陽光,細細懷念。」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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