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動人的女性主義電影

《朱諾》就像去年的《陽光小美女》，一部好萊塢作品，卻沒有絲毫好萊塢的媚俗氣息，鏡頭語言乾淨俐落，還有十幾支獨立樂隊拔刀相助作配樂插曲，整部片子看下來，感覺如翹著二郎腿嚼一盒口香糖，快樂得不得了。而這樣的低成本喜劇，又不同於收納笑料的廉價鬧劇，它們自有一套獨立的價值體系，在輕鬆愉快中不動聲色地揭示社會生活的千面百態。

16歲的少女朱諾，一次性行為使她意外懷孕。一般來說，這樣的情況主要面臨兩大難題：父母的態度和旁人的眼光，以及墮胎還是生育的選擇。少女懷孕是一個可作大文章的主題，簡直可以拍成像《費城故事》那樣嚴肅得不得了的片子，但《朱諾》選擇的是獨闢蹊徑舉重若輕。

再沒有比朱諾更酷的女孩了，她聰明、漂亮、陽光、又有些叛逆，滿足所有十幾歲的個性女孩想要達到的指標。因此，前面的兩大難題對朱諾來說根本不是問題。父母給予她最大的寬容，並讚賞她決意留下這個小生命的勇氣，至於學校其他人的眼光，朱諾揚著頭說：「我成為一個傳奇人物。」影片很有趣的是恰倒好處地表現了少年人對成人儀式（相愛、性、懷孕）的懵懂與故作姿態，體現於同學們對朱諾大肚子的好奇，朱諾與「孩子他爹」布里克同學的尷尬、爭吵與欲說還休，等等。

朱諾決定把孩子生下來，這也許並不需要上升到生命生存權之類主旨宏大的高度。從影片刻意把那個舉著牌子反對墮胎的華裔女孩設計得古哩古怪，以及她「說服」朱諾的理由「你的孩子已經有指甲啦」都可以看出導演的戲謔之意。朱諾放棄墮胎，不是因為被誰說服了，僅僅是因為，忽然之間，她發覺自己想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她甚至從容地挑選了馬克和凡內莎這對看起來完美無比的夫妻收養她的孩子。

線條生硬的Jennifer Garner扮演古板的凡內莎簡直是天才的選擇，而這個嚴謹保守得一絲不苟不惜把丈夫的搖滾夢想囚禁進一個小閣間的女人與生俱來的母愛恰恰使她成為朱諾之外另一個熠熠生輝的形象。影片最後，當與丈夫離婚的凡內莎懷著無限愛意溫柔地看著小寶寶時，鏡頭打到牆上貼的朱諾得知他們要離婚後給她的字條：「凡內莎：如果你繼續，我也繼續。」彼刻，女孩與女人的交流，已經成為兩個女人的惺惺相惜。

因此，在我看來，《朱諾》其實不僅僅是一部少年成長問題的影片，倒可以看作一部女性題材電影。追問什麼是愛的永遠是影片中的女性。作為少女的朱諾，她追問兩個相愛的人是否能夠永遠相愛，她困惑過愛情的真實性，但終究勇敢拾起身邊的愛情——「孩子他爹」布里克同學，並「洋洋得意」地說：「別人是先戀愛後生孩子，我是先生孩子後戀愛。我從不隨波逐流。」而凡內莎是成熟的職業女性，她也許不是一個好妻子，但一定是個好母親。她不能生育，曾經恩愛的丈夫終於因為沒有準備好「長大」做父親而離開她，但她對於成為母親這個願望的堅守，卻成為本片另一種堅強和溫暖之所在。這場喜劇在兩個女人的兩種意義的愛中實現了完美的華麗轉身，使一切不僅是一次蜻蜓點水的試驗，而是具有了更深沉的動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