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鐘與蝴蝶

無意間看了部07年坎城最佳導演獎的影片，《潛水鐘與蝴蝶》。說實話，看完之後固然嘆息，卻仍然不解於去年評委團們的選擇。
電影不可謂不感人，尤其是得知由真人真事改編之後，無論是誰都會為雖身陷世界千里挑一病症卻仍然努力在思想的世界裡徜徉的男主角所傾服。只是如斯的題材，怎麼拍，或者由誰來拍，其實都不會減其感染力和煽情度，因為這原本就是超出普通人觀念可想的內容，導演的功力在其著實不能體現。
影片拍得平實樸素，由男主角低沉嗓音的獨白娓娓道來，非常淡然地描述了從一瞬間重度中風所帶來的絕望、痛苦，到樂觀積極的過程，時常展現的法國郊區的落陽海灘，草場燈塔讓人意味深長。
其中唯一一個讓我覺得相當出色的鏡頭手法是由男主角面對生活態度的一個轉變而引發的。
之前的敘事視角完全是男主角僅剩的視力所看出的範圍，在他得知自己突然全身癱瘓在床，無法言語無法動彈，除了一隻眼睛能開閉之外喪失了一切行動能力時，世界在他看來完全變得狹小和模糊，我們也只能從他的眼裡看到醫院的病房，慘白的景物而見不到他本身的模樣，就如同他始終不肯承認這個歪嘴可怖的形象就是他自己一樣，而一旦他燃起了重新生存的希望，將自己受到禁錮的身體比作沉入大海的潛水鐘，但仍鮮活跳躍的記憶和思想比作翩翩起舞的蝴蝶時，整個影片的視角便改變開闊了很多——不光是更廣闊的整個生活環境，還有他自身躺倒在輪椅即便慘澹，卻仍靈敏生氣的眼睛。
雖然在後來的自傳里他通過字母表的溝通方式說道：「我的孩子們看到他們的父親如同殭屍一樣」，說得如此無奈悲傷，但他卻再也沒有拒絕真實認識自己，沒有把自己藏在病房的角落而是坦然面對。

其實這便是影片名稱的由來和內涵所在，也是讓我覺得在看濫了絕症病人的故事後，仍然覺得感慨和震動的地方。
「我已決定不再對自己感到抱歉。除了我的眼睛，還有兩件事物沒有癱瘓，我的思想...還有我的記憶。
我的思想與記憶是我能擺脫自身潛水鐘的唯一途徑。
我能想像任何事，任何人，任何地方，我在martinique島上讓海水洗刷我，與我愛的女人見面，在萬王之王Ozym Andias面前鞠躬。
我能想像任何事，童年時期，我曾夢想過如果我是成年人的能耐，現在我要記住我是誰，英俊，溫文爾雅，富有魅力的，還有極大的吸引力，是的，英俊溫文爾雅那是某些人說的，那不是我那是馬龍白蘭度，不，那是我。」

我們自身也許不可能真的被最大程度的限制，然而毫無疑問地我們的思想也會遠遠超越我們能預料的範圍。
無論何時，這都是我們生存的意義，生命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