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小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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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集結號》之前，是抱著必哭的期待的。但一開場的炮火漫天震得電影院裡的空氣也在抖，我只顧震驚，忘記了眼淚。

但是壯烈之餘，悲慼始終是要來的。中國以前的戰爭片都類同於主弦律的紀錄片，從沒有過這樣的片子，從小人物的細微角度來看歷史宏大下面的人性，讓大家記起勝利歡歌背後犧牲的掙扎。我一步一步走到導演設置的煽情里去，感動不已。馮小剛終於從夜宴這樣的浮華里抽身出來，沉澱到人性的感動里來，好。

第一次，欲哭而未哭，是在九連僅存的幾人布下埋伏，把大量敵軍從戰壕里炸飛的夜裡。我一看見穀子地帶著大家上好了刺刀，就知道完了，連刺刀都上了，拼命的時候到了。

第二次，手風琴歡快地響起，軍人們在唱好聽的前蘇聯的歌：「如果在節日裡，有幾個好朋友，共我們歡聚在一起，讓我們回憶起，最珍貴的一切，唱起了愉快的歌」。眼淚奪眶而出，幾乎讓我忽視這是一個婚禮，以為是在祭奠英靈。

第三次，穀子地知道部隊找到了，從哨兵瞭望台高高的梯子上往下爬，激動得笨手笨腳，邊爬邊說：「千萬別誆我，千萬別誆我。」他激動得不知哭笑，我的淚水也在聚集。

最後，到了穀子地在劉團長墓碑前和司號員的那場爭吵了。大概很多人眼淚的防線都是在這裡崩潰的。此後的動容，不一而足。

司號員小樑子聲嘶力竭地對著穀子地哭喊：「穀子地，你還沒完沒了了！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再說死的又不是你們一個九連！」的確，這麼說來，穀子地有什麼理由責怪劉團長拿九連當禦敵的擋箭牌，劉團長其實犧牲在同樣的遭遇下，像趙二斗說的「誰在乎我們是從哪個泉眼裡冒出來的」，打仗總是要死人的，死得多了，就成了習慣。

可是穀子地說了，「別人不在乎，我們自己得在乎。」

從遠處看，他們不過是一群已經湮沒在歷史中的死人。但走近了看，他們和你我一樣，曾經是歡聲笑語的人們，也有家人牽掛，在戰壕里還牽掛「天冷的時候別讓孩子到井欄上去玩，結了冰，滑」。我們常常忘記死人也曾經活過。看著穀子地，我不停地想起那個曾經作為高考作文題的故事。當年初讀的時候我並沒有馬上理解這個故事的意思；而現在我明白，不管我們的力量多麼渺小，面對的任務多麼廣大，需要幫助的人是不是多得令人絕望，我們都不該也不必找藉口。

清晨的大海邊，退潮留下的小水窪里滿是沒來得及回到海中的魚，隨著太陽升起水窪乾涸，它們都只能死去。一個男孩撿起一條又一條魚，用力扔回海水裡去。有人問他，這麼多魚，你救也救不完，誰會在乎呢。男孩手上不停，把一條魚扔到海中，說，這條小魚在乎。又扔回去一條，他說，這條小魚在乎。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