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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之戀 Jules and Jim

祖与占/夏日之恋(台)/朱尔与吉姆

7.8 / 40,021人    105分鐘

導演: 法蘭索瓦楚浮
演員: 珍妮摩露 奧斯卡華納 亨瑞瑟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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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2-28 19:12:46

Jules et Jim (祖與占):何以成了童話?



Jules et Jim (祖與占):何以成了童話?

一個女人,從結識兩個男人的一開始就掌握了全部主動,並且她心中非常明了這樣的主動。她時時刻刻要求自己處於所有人注意力的中心;當男人們沒有注意到她的時候,她跑上前扇祖一個耳光,繼而大笑,跟著擺出姿勢。她予取予求,身邊的男人只要符合她的需要,既可隨手取之,又隨手棄之,有時候還不忘記把他們放進可回收垃圾,因為必要的時候,她還能重新拿來一用,比如用來逗弄前情人,或者用來安慰受傷的心靈,或者用來報復。

她的所有的男人都永遠在她的棋盤上,永遠處於被考驗被考試被選擇的的地位,就差臨睡前「翻牌」決定臨幸的對象。而她的標準是多重的,善變的,變化皆隨她彼時彼刻的喜好;她認為上帝永遠會原諒她,因為她覺得自己是純真的,白紙一般 --- 無辜。 當她的統治地位受到挑戰,當她留著淚要求對方親吻擁抱她,卻遭受了拒絕的時候,她就拔出手槍,最後將兩個人一起開進了河裡。

人皆為己,為己開心,為己安心,為己快樂。有的人通過損人而為己,有的人通過利他而為己,最無私的行動里也會有讓自己快樂的因子;而她,凱薩琳,竟然沒有一絲絲通過「利他」而讓自己快樂的痕跡。祖,願意為將她留在自己身邊而作任何事情,比如二男同事一女,還給占出主意。當看見凱薩琳明明白白地在利用這種心理,並純潔無瑕的玩「無辜」的遊戲(play innocence),將他們一個一個兜入陷阱和監獄;直至最後目的不遂,不但要毀滅自己還要毀滅他人的時候,我在想,這麼一個:施虐狂與受虐狂的故事,這麼一個完全無須「利他」行為而生存的女人與軟弱的男人的故事,如何被人看成了童話(fairy tale)? 這樣的兩性關係,美從何來?我倒是要看個明白。

因為一開始,我幾乎也將它當童話看了。

影片以螢幕全黑,只有一個女人說的兩句話:
You told me 「 I love you.」
I said 「 wait」

I almost said 「Yes」
 You said 「Go」

你說:「我愛你」
我說「等著」

我幾乎說「好」
你說「走開」

以評論家的說法,這一開始就設定了故事的基調―――你與我的故事,男和女的故事。我同意,並且上當了。

跟著,影片開始。從字幕部份,影片即配以快節奏的輕鬆音樂,並迅速的用旁白,和一楨一楨近乎靜止的黑白畫面,開始向觀眾展示祖與占的相識和友情的發展。旁白,聽似沒有任何立場,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其實是耷拉著臉說笑話。比如這一段:

「There were no women in Jule’s life in Paris, and he wanted hone. In Jim’s life there were several.」

Finally, against Jim’s advice, Jules turns to the professionals …..but without finding satisfaction there. 「

而那一楨一楨被快速剪輯組合在一起的蒙太奇,也都具有喜劇感:祖跑去找妓女,占背著祖裝瞎子,祖則抓著占的耳朵指揮他方向,這樣迅速的將觀眾裹入劇情,忙於接受大量的資訊,根本沒有工夫消化和判斷。尤其是我再看的時候,一邊是畫面,一邊是音樂,耳朵里聽著法文,眼睛卻要看英文字幕,簡直有眼花繚亂,手忙腳亂之感。稍稍消停下來,「蒸汽機」特蕾莎便出現了,當她鼓著腮幫子,將菸頭塞在嘴裡繞著屋子噴煙做蒸汽機狀,音樂忽然變大,鏡頭360度跟隨,我只覺得喜劇感更濃了。 

資訊量是一方面。劇情是另一方面,至少從影片前半部份展現出來的祖和占和凱薩琳,他們和平常人,普通人不同。首先他們都不用坐班,都是獨立職業者,或者說是「作家」,凱薩琳教人莎士比亞。人家上班的時候,他們去睡覺。一般這一類的藝術工作者,在人們心目中,至少在我們心目中是與眾不同的,不能用常規的眼光去看待他們,也不會用通俗的標準去衡量他們。他們談論語言詩歌,他們談論莎士比亞,他們找妓女,他們玩啥似的打法國拳擊,他們看到一幅雕像的照片,就跑去希臘親身看雕像,他們帶著女扮男裝的凱薩琳上街,他們跑去海邊的樹林尋找文明的遺蹟(一個菸頭之類)......他們說度假就去度假,還找到了一所大白房子,他們說回巴黎就回巴黎,他們好像從不為生計操心...

不過,旁白先生已經說了:「They shared an indifference for money」 (他們都對金錢沒有興趣。) 這話一說,99%的觀眾都徹底的服了氣。 

總而言之,他們,跟,我們,不一樣。他們是不庸俗的,是不俗氣的,是不平庸的,是敢愛敢恨的,是想什麼說什麼的,是說什麼做什麼的,是率真的,是天真的,是―――不能用普通標尺來量身高的。

當然,導演的目的達到了。他們代表著法國1912年到1930年期間常年混跡於各個大小咖啡館的一群知識分子和 「自由思考者「(free thinker)。 

我們的判斷/批判根本不是被「延緩」了,而是完全被擱置了,在這一群「咖啡館的自由思考者」面前。 
在整部影片中,故事人物基本發生在這個小群體中,外部環境基本被隔離:海邊的白色大屋,萊茵河畔的森林,草地,森林中的木屋。

只有旁白先生簡單的提到過一句,村裡的人將他們三個看成神經病,不過「村里人都接受了他們」。大概「村里人」也和我們一樣,覺著他們是跟我們不一樣。於是,我們和村里人一樣,對於這樣令人疑惑的男人女人,都安了心。

影片拍得很美。大概是能夠用上的手法都用上了。低反差的黑白色調,更有歷史感,而不是「現世」感,我們看的是傳奇,而不是生活;而這個色調與片中插入的一戰的新聞片的色調吻合,反而融合的非常自然,絲毫不覺突兀。 (一戰部份有些不是新聞篇,而是戰爭電影剪輯的。)

有人評論到「在整部影片中,鏡頭始終在探尋著人物角色,他們的臉,他們的身體,他們的動作,他們的關係和他們的週遭。」比如說,當祖與佔上希臘小島尋找雕像的時候,鏡頭也如同人的眼睛的尋找過程,「看」過了一個又一個雕像,直到找到那個微笑的雕塑。而定格鏡頭又抓住了不確定性和尷尬,比如當祖與占重逢的一刻,好似一切都沒有改變,其實一切都變了。這樣鏡頭和我們一樣,沒有在判斷,而是一起在探尋。

影片從前半部份的輕與快,過渡到後半部份的緩慢。後半部長鏡頭明顯增多,節奏明顯變慢;我最喜歡的兩處。一處是夜晚,佔在樹林追凱薩琳,跟著的一個長長的跟蹤鏡頭,光線美極了。而占與凱薩琳計劃孕育孩子那一段航拍,也美極了。當他們期待孩子的產生的時候,旁白說「the promised land was in sight」, 鏡頭此時向他們的木屋層層拉近,掠過層層的森林;當旁白說「the promised land suddenly retreated.」 鏡頭此時掠過木屋,漸漸拉遠,而占與凱薩琳發現他們沒法生孩子。

凱薩琳,真不算很美。皮膚鬆弛,黑眼圈,眼袋一應俱全,還有那微微下垂的嘴角,隨時隨地帶著蔑視的微笑。但是她真有一種奇怪的魅力,大概來自於那「真性情」,也來自於她並不十分的美,卻有滿滿的 自信將男人玩於股掌的力量,那是一種奇怪的混合, 男人與女人的混合。所以當她拔出手槍的時候,在我的眼裡,她的美,已經完全崩潰,因為她的能量已經消失殆盡,而隨之消失的也是她的美。

凱薩琳這樣的女人,用盡一切方法,征服男人,在與男人的較量中,她永遠要贏。這樣的女人,跟很多也用女人為工具和武器的女人不同,她征服男人並非為了一般意義上的物質或名利目的;她的目的顯然是不帶什麼煙火氣的,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精神」需求。這顯然與時下眾多以身體和姿色為求名求利的女性達不相同;這樣的不同,大概是也是讓觀眾將判斷和審視高高擱置的原因。。

只是,物質需求和精神需求究竟有沒有高下之別?誘惑男性,玩弄男人,操控男人,來贏得地位,贏得金錢,贏得名聲,與凱薩琳的同樣的誘惑男性,玩弄男人,操控男人,滿足自己小宇宙的慾望和規則。都是滿足自己的慾望,究竟有沒有高下之別?如果有,標準是什麼,從何而來。

對於那些女人,她們有個共同的名字「狐狸精」,對於凱薩琳,那是「真性情」,就連那縱身往河裡一躍,都那麼美。至於最後帶著已經不愛她的男人跳入河裡,那更是化煙化灰,美的慘烈,只差化蝶。

不過,他們都沒有化蝶,而是化成了骨殖;而導演讓鏡頭一幕一幕的跟從火化的過程,末了旁白說了一句「凱薩琳向把骨灰撒在風中,不過法律不允許 (Catherin wants hers to be scattered in the wind, but it is not permited」。

原來,不是「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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