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in has a way

那我將告訴你，觀看這166分鐘的影像是一種對自己的虐待。手持攝影機行走中的俯拍鏡頭會讓你想痛哭，如精神分裂般的跳幀式剪輯會讓你幾近崩潰，那些人歇斯底里而意義凌亂的話語和行為如同荊棘製成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你的左腦上。這是一場異教的狂歡，也可以是人民的反抗帶來的宗教和統治階級的血腥鎮壓。無論是什麼，在這些由1979年中止時的80%和1987年補充的20%拼貼出來的碎片中，你只會不斷的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痛苦。

「你必須先有信仰，才能去思考！」神祇是一個不見蹤跡的人，信仰了他，並從這個信仰出發，思考出維護信仰的教義。當神突然出現在你們面前，他只不過比你蒼老很多，只不過是看上去的那樣威嚴。是神讓你們信仰他，而神本身是個無神論者，他得到的是膜拜的滿足卻從來不會施恩於你們。
諾斯替教義中的二元論，說世上之物分為善惡兩種，而善和惡又是割裂開的。而你們自己卻分裂成兩派，一派自詡為善，另一派背負起惡。那永遠也看不到的對岸啊，神說殺了那個女孩和你們的首領便能渡過去，可結果又是怎樣呢？
惡的一方變成了鳥獸人身的怪物塞壬，頭頂上有一隻眼睛，永遠在仰望天上的神，永遠在與神對話。它們只是你們心中的惡，你們把它們分裂出去再試圖消滅它們以為這樣就能使自己變得只有善。
Marek的到來讓你們以為是神預言的轉生之人降臨。而Marek自己卻沒有信仰，他無法思考。他是實體，他所能感到的只有痛苦。愛會帶來痛苦，那長久的自然接觸的擁抱讓Marek體驗到愛的歡娛，但很快消散，痛苦重新霸佔著長長的時間空洞。
「帶領我們消滅塞壬吧！」這是族人們的要求。塞壬貫徹著以通姦為首的惡，無數犯下姦淫之罪的女人赤身裸體地在地面上爬行以贖她們的罪孽。但Marek沒有信仰，塞壬首領的話讓他痛苦是因為他無法以任何方式思考，沒有思考就沒有對錯，沒有對錯就無法學會表演自己——那是存在的方式。
Marek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作為一個正常人，善惡同在心中，所以痛苦才無所不在。善與惡互相融合又把人往相反方向拉扯。Marek最終沒能把分裂開的善與惡拉回到一起，或者說，他沒能把混戰在一起的善與惡給分開。他被釘死在十字架上，十字架矗立在海邊，而海的那一頭仍然是永遠存在於想像中的對岸。
大海是假像，對岸卻越加真實。假像造就出真實，這是我們時代的悲哀。我們以為能洞察世界，但自始至終都是世界在洞察我們。我們是被記錄者，我們不斷記錄別人，我們不斷互相記錄。這是生存的遊戲。

存在就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