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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跳--Love the Hard Way

爱得太辛苦/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爱得太辛苦

6.4 / 2,291人    104分鐘

導演: 彼得賽赫
編劇: 彼得賽赫
演員: 安卓亞布洛迪 夏綠蒂安亞娜 強西達 安格斯戴爾 潘葛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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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者

2008-03-11 18:22:53

找死的愛



光聽說香港電影、韓國電影被好萊塢看上買走版權,沒聽說中國大陸電影也被好萊塢看上,非要在我們的舊瓶里裝他們新酒的。最近看了一部《愛得太辛苦》(Love the Hard Way),才知道電影的疆域廣闊得厲害,視力再好,也只能網羅原野上那幾股最強勁的龍捲風。

電影本身乏善可陳,可有把王朔和阿德里安·布勞迪這兩個名字聯繫起來的本事,就足夠我這「業餘影壇八卦人士」嘮叨兩句。牽線「媒人」據說是王朔法文版的小說《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德國獨立導演彼得·澤爾1999年在巴黎偶然間讀到,驚為天人,遂決定將其改編成電影。經多方打聽彼得·澤爾才知道,第一、他讀到的法文版是個盜版(竟然法國也有盜版,還盜到朔爺頭上了,對這羞答答開放在境外的玫瑰,王朔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憤怒?);第二、中國導演夏鋼早在十年前就把這個故事搬上螢幕了。彼得·澤爾沒有灰心,同一年,他在北京見到王朔本人,取得小說上半部的改編權。經過前後十四版的反覆修改,終於把一個北京侃爺的故事輪廓換成一個紐約邊緣人孤獨不羈的黑暗氣質,並忽悠到阿德里安·布勞迪出演男主角,比羅曼·波蘭斯基更慧眼早識,否則的話,「現在他片酬這麼高,我們可支付不起」,連彼得·澤爾自己都這麼打趣。

很驚訝改了十四稿的劇本還這麼「忠實」於原著——我是指細節方面。幾乎原小說里所有的細節都保留了,只是對話從北京烤鴨味變成紐約熱狗味。美國版 「吳迪」也有一個美好的英文名字克萊爾,說實話,比中國版至少在外表上,「美好」多了。夏鋼拍的那部電影,當初我最感覺咯硬的就是吳迪的形象,聽說是位中戲在校生,還是我們四川人,這就更遺憾了,環顧滿街美少女,我憤憤不平導演怎麼這麼沒「眼水」,偏挑個了「漏燈盞」,派她當我們四川美女的代表不是太「塌台」了嗎?我心目中的吳迪形象應該是清純的同時不失活潑,典雅的同時又透著叛逆。可螢幕上的吳迪身材豐滿,脖子粗短,胸脯鼓鼓象王安憶筆下《小城之戀》中過度發育的「她」,熱騰騰的肥碩散發著肉慾,彷彿隨時準備著蓬勃而輕率地盛放——僅僅一季,之後成為街上任何一位表情淡漠體態臃腫的中年婦女。美國版的克萊爾就好多了,典型的校園少女,有青春的勇敢和對危險事物的好奇;有未經風霜的完美肌膚和迎接挑戰的倔強神情;有躍躍欲試的叛逆和一賭到底的絕望,最終,有劫後餘生的平靜和千帆過盡的豁達。至於布勞迪扮演的傑克,真讓人難以置評,誰叫他文質彬彬的「鋼琴師」形象深人人心,如今頂著一頭亂髮,一件不合身圖案又古怪的皮夾克出場,使人總產生跳進螢幕、摁平他頭髮扒下他外套的衝動。看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靠演技「擺平」所有角色。氣質過份鮮明的演員往往被侷限在一定的角色範圍內,與其不斷尋求突破不斷失敗,倒不如在老天賜予的「一畝三分地」上精耕細作,收穫更豐,觀眾的眼睛也不必跟著受罪。

因為不太了解美國這方面的法律,不知扮成警察跟酒店工作人員裡應外合敲詐住客,是否可行;東窗事發,將受到怎樣的懲罰,具體情節不便置評。可結尾處克萊爾的「洗心革面」在美國社會倒真是可能的,怪不得彼得·澤爾只改編了小說的上半部份內容。在我們中國社會,一個屢屢曠課、多門功課被 「當」掉的大學女生除了退學別無出路,更不用說她「自甘墮落」加入流氓幫派,成為賣淫集團的主力,吳迪的命運只能是悲劇,用鮮血洗刷恥辱算是她的「最好」 結局。同樣的故事轉換到美國,雖然克萊爾轉變的初衷也是報復,可這關鍵的命運「拐點」,導演添加了些新東西,細膩描繪出偶然和必然、如何相互作用,讓一個少女最初的傷痛用極端的方式迅速結痂。克萊爾從家鄉回來,發現傑克床上睡著其他女人,精神崩潰。也不是沒有精神準備,卻總是自欺欺人,每個女人都以為自己會是一個浪子最後的「終結者」。極度悲傷之後,只剩下頭腦一片空白的麻木,克萊爾就這樣失魂落魄在深夜的街頭徘徊。一個中年男人經過她身邊,遲疑一下,走上前問:「一晚多少錢?」短暫的錯愕後,是豁出去的顫慄:「五十塊」,克萊爾「老到」地回答。這就是墮落的開始,非常突然,從某種意義上說,又相當必然。要是沒有碰到這位中年男人會如何?要是這位中年男人沒錯把她當妓女又如何?人生無法假設,也無法重來——要是沒碰到傑克,會如何……

從一個細節可以看出克萊爾當時的決定是種自殘:懲罰自己身體的同時也順便懲罰了仍痴迷於傑克的精神,彷彿就達到了間接報復傑克的目的。那個男人接著問:「不帶套呢?」「還是五十」,克萊爾笑著回答,作賤的意味更濃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這顛覆的一夜過去後,克萊爾來到商場的自動照相機前拍了一組照片,看完後,撕碎了它們。這個情節尤其好,昨天之前是那樣,從今以後是這樣,照片記錄了這一轉變,而時光,已無法回頭。所以記錄,然後撕碎,義無反顧走進自己毀滅的宿命。從此以後,那個清純美好的校園女生剋萊爾不見了,再次出現在傑克面前的,是比誰都放蕩的妓女。這層層遞進的轉變,我覺得比原著簡單交代說,吳迪找到衛寧要他牽線賺錢花,更自然合理。

中國吳迪「畏罪自殺」了,美國克萊爾被救了過來,重返校園,取得學位。當傑克從監獄裡放出來,她已按照原先的學業計劃,在一個生物實驗室繼續她的研究項目。雖然這世界上開朗的女孩子成千上萬、隨處可遇,但克萊爾只有一個;過著雙重生活,一方面欺詐冒險,一方面把自己關在黑屋子裡寫小說的傑克,也只有一個(假以時日,也許他會成為美國的讓·熱內?)。於是片尾導演安排他倆見了一面,克萊爾要告辭,傑克問可不可以陪她走一段,克萊爾微笑著說:「為什麼不。」這條路會一直走下去嗎?沒有答案,這時候音樂響起——滿不在乎的、心知肚明的、願賭服輸的、一意孤行的、音樂響起,全片結束。

有意思的是,布勞迪在紐約宣傳此片時,已憑《鋼琴師》成為奧斯卡歷史上年紀最輕的最佳男主角獎獲得者,他卻對觀眾說,這部影片中的角色才比較接近他本人,因此非常希望多些影迷去看,以改變《鋼琴師》在大家心目中留下的深刻印象。不知這是冠冕堂皇的宣傳語,還是他半真半假的心聲,抑或兩者兼而有之。一個男人要是既深情又不羈、既高雅又野蠻、既隱忍又放浪、既天使又魔鬼,還要不要女人活!

阿德里安·布勞迪,你的「野心」也忒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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