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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瘟疫蔓延時--Love in the Time of Cholera

霍乱时期的爱情/爱在瘟疫蔓延时/霍乱时期的爱情

6.4 / 20,778人    139分鐘

導演: 麥可紐威
編劇: 朗諾哈伍德 Gabriel Garcia Marquez
演員: 班傑明布萊特 Gina Bernard Forbes 喬凡娜梅諾茲歐娜 哈維爾巴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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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becca

2008-03-13 06:29:22

麵包與玫瑰


加西亞•馬爾克斯這個老傢伙到底沒能把作為文壇泰斗所時常具備的那種傲氣與頑固保持到進入墳墓的那一天,於是,我們看到了《霍亂時期的愛情》的電影版。
《霍亂時期的愛情》是我閱讀過的最動人的愛情篇章。而書中最讓我難忘的一幕,是年逾古稀的阿里薩與費爾米納在費爾米納丈夫的葬禮之後的重逢,沐浴著夕陽緋紅的餘暉,阿里薩踉踉蹌蹌地走到費爾米納面前,告訴她:我等待這一刻,已經半個世紀了。
然而電影裡這一幕卻被表現得頗有些小家敗氣,滄桑與深情蕩然無存,狹小單調的背景前,阿里薩的表白的一幕顯得潦潦草草,而費爾米納面部表情的轉換也顯得過份草率做作了。與小說中那種盪氣迴腸的神韻相去甚遠。
不過,寫下這篇文章,並非為了討論小說與電影孰優孰劣,我想說的是,當我看完了這部電影,我發現我明白了為何《霍亂時期的愛情》會被無數人稱為「愛情大全」。初讀小說的時候,感動我的,僅僅是書里那些讓女性讀者能產生與費爾米納相似情感波瀾的片段。說白了,女性讀者總是逃不過羅曼蒂克的圈套。於是我產生的疑惑便僅僅浮於「世界上會有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等待半生這樣的事情發生嗎?」的表面。
好的文學藝術作品應該是多面鏡,不同的人都可以從鏡子裡看到與他們心心相印的事物。對我來說,《霍亂時期的愛情》給予我最重要的啟示,乃是「麵包與玫瑰」的關係。
讓我們隨著電影來追溯阿里薩與費爾米納的愛情史吧。少年阿里薩是個家境貧寒的私生子,小鎮上的電報員,一次偶然的機會他邂逅了騾子商人的獨生女費爾米納,對她一見鍾情。阿里薩興奮得當天晚上就給她寫了長達幾十頁的情書。媽媽問他:「你是在寫小說嗎?」阿里薩說:「不,我在寫情書,媽媽。」
他那漫長的情書里寫了什麼呢?對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女孩。他只知道她明艷不可方物,但不知道她的性格如何,她愛好什麼,她討厭什麼,甚至不知道她身上會不會有什麼不愉快的味道。可以推測,阿里薩的情書里,必定大半是對愛情的幻想,以及對自己的欣賞。馬爾克斯寫阿里薩具有詩人氣質,那麼詩人總是盲目歌頌玫瑰,總沒見過哪位詩人歌頌麵包吧?他們都太年輕。
那時候,他們其實都不懂什麼是愛情,情書傳來傳去,他們卻從來沒有一個次面對面的交流,沒有過牽手,更沒有過擁抱。他們根本不了解對方,就按照愛情小說裡的情節,扮演起自己的角色來,荒謬到了私下訂婚的地步。費爾米納答應他的求婚,條件是:「我不喜歡吃茄子,你不能逼我吃茄子」,太孩子氣。所謂:「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不過,這個時候,他們的愛情遭到了意料之中的巨大障礙。費爾米納的父親跳了出來,注意,我用的是「跳」這個詞。這是個沒有文化,沒有水平,惟利是圖的爆發戶,電影裡他的形象簡直像個蠻不講理的野獸。他早年喪妻,因此對女兒給予了極高的希望,他直白地告訴女兒:「我們的目標是釣個金龜婿。」費爾米納拿著餐刀往自己脖子上頂,卻又有氣無力地把刀丟到了一邊,她妥協了。刀是拿來切麵包的,不是為愛情去死,她好像開始明白了。
阿里薩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費爾米納的父親威脅他要開槍打死他,阿里薩輕鬆地笑笑,指著自己的胸口說:「您開槍吧,沒有比為愛情而死更崇高的了」。想必阿里薩是讀普希金讀萊蒙托夫讀得多了。
父親帶著費爾米納離開了小鎮很長時間,電影裡沒有表現小說中那令人難忘的二人靠電報鴻雁傳書的情節,卻再現了另一個另人耐人尋味的場面,這是費爾米納心理上產生微妙變化的繼續:她與放蕩不羈的表姐一起洗澡,表姐告訴她,沒有愛情,要有快樂。對一個女人來說,什麼能帶來快樂呢?商人的女兒不可能不在肚子裡計算。
再回到小鎮的時候,父親把家務交給了費爾米納,她年紀不小了,女人總要懂得怎麼持家。費爾米納做的很好,把家庭佈置得井井有條。一個持家的女人,她的腦子裡每天在想麵包還是玫瑰呢?
再次見到阿里薩的時候,可以說費爾米納是真正地按照世俗的標準成熟了起來。她果斷地拒絕了他,還告訴他:「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只是一場幻覺。」她已經意識到了面前這個男人,相貌平平,一窮二白,他不可能讓她成為一個貴夫人,穿金戴銀,錦衣玉食,甚至連起碼的安穩都不能給她。麵包可以不讓人餓肚子,可是玫瑰能吃嗎?她打了個冷戰。
後來她遇到了她的丈夫,高貴富有,並且英俊的烏爾比諾醫生。他追求她,她假意矜持一番,她和表姐一起坐在醫生的馬車上的時候,醫生當著她的面與她的表姐放肆調情,她終於坐不住了。
後來的情節發展就顯得細水長流了。費爾米納和醫生漫長的五十多年婚姻里,有過甜蜜新婚,有過婆媳之爭,有過中年危機,也有過丈夫出軌的情況,人世間普通夫妻可能遇到的婚姻問題他們都遇到了,滴水穿石,他們之間漸漸地沒有了感情,只有兩個人在一起的習慣而已。
想想,幸好,阿里薩沒有與費爾米納走到一起,當讚美愛情的詩歌在歲月裡變成一堆被剝得稀爛的洋蔥皮般的生活瑣事,誰都覺得有點不堪。
而阿里薩呢,不能懷疑他對費爾米納的堅貞,但他到底是個有七情六慾的平凡男人,小說沒有假天空地寫他為了心愛的女人一輩子守身如玉,相反,他成了一個情場浪子。和他有過曖昧關係的女人不計其數,他對她們風度翩翩,關懷備至,卻不付出愛情,他也不肯結婚,他頑固地等待著費爾米納與丈夫離婚,或者她丈夫比她先死。這是個完全沒有把握的賭局,他需要做一點什麼,來保持信念不至於不堪忍受而無法等待。
電影即將結束的時候,這一對老人終於打破世俗障礙走到一起。結局非常浪漫,浪漫得不食人間煙火。阿里薩帶著費爾米納在南美的河流上旅行,他命令船長在船上樹起表示船上有霍亂病人的黃旗標誌,這樣他們就可以不用靠岸而一直在河上漂流,他和費爾米納,終於永遠在一起。
這個時候不用去思考他們的船上是否有足夠的水和食物,也不用去考慮船上的水手是否會對此表示抗議。思考這些問題就太俗了。看得出來,作者到底對愛情保持著一種讚美的態度,生活可能讓麵包暫時戰勝玫瑰,但玫瑰往往比麵包更加珍貴。
有人說,一流的小說家寫愛情,三流的小說家也寫愛情。關鍵看怎麼寫。馬爾克斯屬於第一種小說家,而他的《霍亂時期的愛情》是對這個問題最好的回答。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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