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焚情，焚心以火

    《古今大戰秦俑情》，當鞏俐一身紅裝奔向獵獵煙火，愛情的熱烈我以為也就那樣了。
    我實在是不喜歡這部電影的中文名字《烈焰焚幣》，看似很濫的一個片子；但終於靜坐下來慢慢欣賞，才發覺許多情緒湧動，我竟然哭了好多次。
    也許因為許多機緣不巧，我們會在命運中錯過許多，一個人，一件事，一場邂逅；而這次與這部電影的相逢，卻讓我體會了許久未曾體會的情緒——沉迷。真的很久沒有在聽過一個故事，看過一場電影之後，用這麼長的事件來回味，思考了。
   我總是喜歡把好東西和好友一起分享。然而，昨天對坤哥和黎姐講起這個故事的時候，才發覺，語言有時候真的好無力。第一遍看完的時候，有些模糊，有些懵懂，有些不知所措；第二遍看的時候，中間些許情節重溫，才體會到個中好處，不停感嘆，哦，原來是這樣的；昨天第三次看，和兩個人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體味沉重與放鬆，一起在烈火的蒸炙中默念，我知道，我們能永遠在一起。

    說實話，和很多其他電影相比，這部電影能夠在網上找到的資料好少。豆瓣有五百多人看過這部電影，卻只有十五個人為它寫下文字。我不知道，大家是因為無話可說，還是因為心裡所思所想，終究難以行諸文字；可我覺得，這實在是一部應該有些話可以說的片子。《斷臂山》單影評就有五百多篇，真是好大的差距；而在我的印象中，這部電影並不比那部電影差，甚至某些地方要比李安處理的更好。資料中說，這部阿根廷電影在當年拿過票房冠軍。雖然故事將兩個男人的故事包裹在一場槍戰的紛繁中，但情感細膩處兩個男人的柔腸百轉，仍舊讓人動容。
    拉丁美洲對於男男之間的感情要寬容許多，這樣明目張胆地宣揚同志情感，美國人都不能接受。據說，這部電影在美國的票房並不好。

    這是根據一個真實的故事改變的電影。電影的最後也強調了這一點：「故事發生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和蒙得維的亞。時間是在1965年的9月28日和11月4日之間。」因為真實，所以才會去想像，當年的兩個男人之間，究竟延展了一段怎樣的感情。電影的最後，內尼在安傑爾的懷中，黑暗中，傳來雜亂的槍聲，兩個人終於永遠在一起了；而電影改編而來的小說的結尾，卻是安傑爾被捕，一年之後，在監獄的暴動中死去；當年的報紙卻這樣寫：「兩個人身上至少有幾百個彈孔，但他們的手卻握得，那麼緊。」第一個結尾好美，第二個則破滅了我們對愛情美好的期許，真實的結果卻有些讓人難過的殘酷。
    看完這個電影我會想到另外其他三部電影：《這個殺手不太冷》＋《斷臂山》＋《邦尼與克萊德》。第一個講述了時間與絕望。女孩說，我已經足夠成熟，只是需要時間長大；男人說，我已經足夠年長，卻需要時間成熟。多少人在Leon死後感嘆這段忘年戀，而時間的殘忍給我們的絕望我們終究無法抵抗。第二個講述了男人間情感的多難與波折。《斷臂山》中，恩尼斯始終不肯承認自己；《烈焰焚幣》中的安傑爾則飽受內心的折磨，上帝說，這是錯誤的。第三個講述的也是江洋大盜的故事，一對男女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的俠盜旅程，因為本身的善良才終於隕滅；這一對自稱「雙胞胎」的男子，若是一直心狠，也就不至於如此結果，我們也就看不到這樣的愛情結局。

    電影開始男子獨白的介紹，便充滿了拉丁美洲的深沉與冷靜。二人相識也許太過簡單了一些，而電影畫面的處理卻曖昧到讓人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好美的曖昧，安傑爾把自己的酒瓶放進內尼的懷中，伸手去拿內尼唇間的香菸。煙霧繚繞，你進我退，很多時候，一個眼神就足夠了。安傑爾說：「我有幻聽，時常發作。」內尼只說一句：「來還是不來？」我明明看著內尼笑了，然後那一夜，他們兩個睡到了一起。
一直覺得我們都是殘缺的，需要另外的一個人來填滿自己。
安傑爾受傷，雨中大喊內尼的名字；內尼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雨中相擁，好壯烈。當他甚至不想拿錢直接帶安傑爾回去療傷的時候，我知道，這一刻他的心裡只有安傑爾，他已經不能思考。輕俯於沙發，問：「要不要來點麻醉？」「不要，我需要這痛。痛的時候，那些聲音就不在了。」於是，就那麼活生生地把彈片取出，內尼的低聲輕語，好溫暖。
    而那些聲音，卻始終存在，對安傑爾說著，「這是不對的。」當他們在沙灘上，安傑爾第一次說出，他聽到的那些聲音，我才明白，他所害怕的並不是，「這是不對的。」而是「你再這樣下去，你就會失去他，他會找到更好的。」原來他好害怕內尼終究離去，所以他一直讓內尼學英語，到紐約好獨自生活。即使，內尼對他講出：「我早就說過了，不管情況有多麼糟糕，我都會在你身邊。」他還是會害怕，害怕自己不夠好。於是選擇用拒絕來保留，他以為這樣自己就會，感不到痛。

    在船上。
    安傑爾說：我想要Nene。我想離開布宜諾斯艾利斯。他愛他的城市。他恨他自己他熱愛著仇恨。我想救他。只有我可以救他。
    安傑爾說：那些跟隨我的聲音，就像是幽靈，會漂浮於海上，還閃著光。
    內尼說：Angel手指上總是有一股味道，像是鋸末。又像是火藥。或者是血，或者做愛時的味道。這一切都讓我想起在車站的廁所，想起工作，想起旅途，想起在黑暗中的旅館……

    逃命到烏拉圭，他們在一個房間。內尼過去把兩張床推到一起，替安傑爾檢查傷口。二人世界，情慾難擋。安傑爾拒絕，內尼憤然離去。如果，內尼聽到安傑爾的聲音，也許就不會覺得，安傑爾拋棄了他。
    安傑爾說：我不想傷害他，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其實很想要，但我就是不能。那些聲音又來了，他們吵吵鬧鬧，他們叫我「同志」「娘娘腔」「罪人」！他們讓我困惑。但我知道我該怎麼做。Nene不知道其實我是在救他，精液是神聖的，沒有精液就沒有上帝。
    而此時，內尼將自己隱匿於浴缸，開始思考過往：我活在自己的腦中，好像整個人只剩下腦殼了。在監獄的時候，我變成了同性戀，癮君子，賭徒，學會了演講，打架，下棋，還有砸爛別人的臉，用煙紙折小玩意。學會了站著做愛。養成了看書入迷的習慣那時我腦中就有了一所房子，現在我要把他炸毀……
    兩個互相愛戀，互相害怕失去的男人，就這麼各自思考著，如何將愛情進行到底。

    他們去遊樂場，在天橋上，在拉美音樂的聲調中，跳舞，好美。
    世界上，只有他懂他，也只有他懂他。

    內尼站在一個女人面前，安傑爾遠遠看著，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他。慌亂之中，跑去教堂，卻看到，「假如我在今夜死去」的標籤。
    而內尼在洗手間卻說出，那些在安傑爾腦中不斷迴蕩的聲音：「同志？娘娘腔？變態！雞姦？渣滓？……」二人的糾纏，其實不只是在二人之間，宗教的力量便，如此顯現了。
    清晨回來，安傑爾將自己反鎖門內。
    內尼在門外，痛苦說著：安傑爾，讓我進來。傷口好些了嗎？要清理嗎？別這樣了好嗎？你想要我怎麼做？告訴我呀。說話啊Angel，說點什麼吧，隨便什麼都行……

    內尼覺得自己失去安傑爾了。他去找妓女，卻在妓女面前傾吐了自己的心聲。
    那一段獨白，安安靜靜地。內尼在想到安傑爾的時候，臉上有痛苦的微笑和心酸的欣喜：我有個兄弟Angel，我唯一的親人，他總是跟著我。他還要我照顧他，真笨。
    他了解我，就好像我是他生的一樣，他知道我想要什麼，知道我想做什麼。
    可是，現在他有點難照顧，我不了解他。他突然就……
    現在他狀態不好。和他說話也不回答，還會聽到一些聲音。
    他沒瘋，那些聲音指引他。有時我想，我的聲音會不會也在其中。
    在他的心裡，我真是傻瓜，不懂他的心。
    我不奢求什麼
    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就是死我也願意。

    聽到內尼這段話的時候，真的忍不住地掉下淚來。
    在沙灘上，安傑爾躺下，用手遮擋陽光。內尼，很自然地遞上自己的墨鏡。安傑爾問，「你有別人了嗎？」發現內尼頸上的吻痕，應該是好心痛的吧，即使那吻痕來自一個女人。安傑爾好氣憤地跑到水中，背後，內尼卻開槍打爛了那張密紋唱片。他的心裡也好難過的啊。

    終於走到最後，妓女要內尼在她和安傑爾之間做出選擇。這個女人真傻，她怎麼能拼過安傑爾呢？內尼把女人拖出門外，回到房間，看到獨自掙扎的安傑爾。跑過去，抱住他，說：「是我，原諒我吧，請原諒我吧。」
    「她走了嗎？」「走了。」
    「還回來嗎？」「不回來了。」
    「你在乎她嗎？」「不。」
    這個場景也會讓我掉淚，不知道為什麼。估計你也會吧？

    終於遭妓女的告發。無路可逃的時候，安傑爾說，那些聲音不在了，好清靜。內尼笑了，笑意盈盈，滿室漾起無限春光。這個鏡頭好美好溫暖的。
    他們將搶來的錢燃燒的時候，他們的表情，好單純，像是孩子，或者天使。

    最後，內尼中槍。安傑爾抱他在懷中，說：「我要帶你離開這個地方。你知道，沒有你，我也不會獨活。」 內尼在他耳畔輕問一句，安傑爾說：「是，當然。一直都是，你還想怎麼樣……」我猜，那個問題定是關於愛的吧。

    有些評論會將社會意義，宗教衝突或者其他與電影相關的結構、劇情之類的加入評論，我想，對我而言，這樣兩個殘缺的男人之間的感情，已經夠我回味一段的了。童話一樣的感情。
    另外，電影的配樂超級好。

    烈焰焚情，焚心以火，能夠倒在愛人懷中，永遠在一起，是很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