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俗的代價

    在影片的開頭，記不清幾分幾秒的時候，在托馬斯把她插得很舒服的時刻，薩比娜來了一句：「我真的好愛你，你一點都不媚俗。」於是我便很驚訝，而這驚訝的程度不亞於閱讀作者輕靈詭異的原文。撿起盜版包裝盒再次確認，看到紙板封套上的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還有黑色三點頭頂禮帽的薩比娜對著鏡子不懷好意的笑，勾引若干半坡人後裔手槍的衝動。
    我望著眼前的狗男女，不由得想起托馬斯。我坐在一間鄉村大學的自習室，看著兩隻手在四條腿間摩挲。自習室後排有一半同學在故意裝作看不見這種小動作，兩手四腿分別來自狗男狗女。就像小青年壓抑這激情的呻吟響徹教室，就像有些人無法正視的價值觀早已大行其市——眾所周知昆德拉吝惜描寫，沒有閒工夫搞一些塑形，於是播種機一般的托馬斯就有了戴里維斯先生的長手長腳寬肩膀細骨架麻桿身材頂著一張英俊的馬臉。而據我善意的叵測，讓男優脫衣服搞不出哲學思辨的成份。
    只剩A片。
    A片總體印象乏善可陳，還可以看B片……不是說這部電影就真的是一部沒情節光前戲的A片，但對比原著的深度顯然不可企及。對不同生存形式的無歧視探討矮化為灰姑娘調教出居家王子，去掉交媾部份幾乎就是一部有著深刻政治歷史背景的青春偶像類型片了。薩比娜擁有美貌，特蕾莎單純單調，托馬斯有魔鬼般的誘惑魅力成了搶手貨色先後上了一車皮女人（乃至於給勃列日涅夫同志獻過花束的優秀團員……這個小細節還算值得稱道），最後成功地被天真善良的特蕾莎俘虜到恬靜的牧歌生活中去，和一隻豬一隻狗一個酒糟鼻老村長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連結尾的車禍都在沒心沒肺的浪漫，引得罪惡的無根植物薩比娜羨慕不已黯然神傷……
   又如影片中曾提到薩比娜的帽子，（或者我們應該說原著中提到）其實薩比娜相當痛恨這頂帽子，因為它來自早已死去的遠祖。她是每時每刻都與過去說再見的速度女性，輕的楷模；而托馬斯——一切女性的仲裁者——將薩比娜與眾女人區分的標誌就是這代表過去的沉重的精神圖騰，這是矛盾，也是一杯難嚥的苦酒；又比如布拉格之春，酒吧裡的蘇聯政委男完美地代表了一切僵化的罪惡，使得投入西方和遁入鄉村成了同樣的自清方式；又或者「媚俗」二字，在原著中有很經典的探討。用類比法可以推知政治是媚俗、口號是媚俗、全體主義暴政是媚俗、反對全體主義暴政的口號也是媚俗，遊行是媚俗，流行歌曲是媚俗，大寫字母是媚俗，無所不媚俗……而在影片的開頭，在托馬斯把她插得很舒服的時刻，薩比娜來了一句：「我真的好愛你，你一點都不媚俗。」對這種不媚俗的解讀有兩種：其一，本片改自一本名字同為《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的小說，該小說的水平與我面前的狗男女一樣；或者，托馬斯插的姿勢和深度果然不同反響，真的很不媚俗，令我眼前的一對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