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喜
2008-03-25 08:19:46
冷山載不動太多悲哀
我跟隨父親來到這裡。遠離我熟悉的城市,那些明亮的馬車和喧囂的人群。
我們定居在一個叫「冷山」的小鎮,連綿的山巒,草原,和牧場。藍藍的天像旋律一樣悠揚,雲朵像羊群一樣自由。
我常常想,生命里有很多的註定是逃不開,避不掉的。就像愛情,她到來時,比夜間綻放的花還要無聲無息。
我卻看到了她的美。猶豫,試探,卻撲鼻的芬芳。那就是愛情嗎,我在建築教堂的一群工人裡看到他——英曼。
戰爭一觸即發。鎮上的男人們都興奮著,期待戰爭臨近,彷彿那是他們可以展示雄性的一面而不是泡在蘋果酒裡,圍著牧場和女人。
我不知道戰爭對於我來說意味著什麼。保護家園的信仰,男人的世界,還是生與死交互的地方。那都不重要。如果沒有遇到艾瑪。
我一個人生長在「冷山」這個小鎮,這裡的每棵樹,每株草,每個空氣的流轉,都如同我的血液一樣讓我體絡舒暢。
但有一天,我要離開這裡,去往戰場。他們叫囂著,要把北方佬踢回去。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當愛情來臨的時候,我卻那麼不想離開,不想鬆手。
他走了。只留給我一個沒有結束的吻。我推開窗凝望他溶入隊伍,向北方出發。
唇上還有他的溫度。手心握著沒有散去的甜蜜。
我告訴他,我會等你,一直等你。
就這樣,我等著,寫了一封又一封信。
我為自由而戰,還是為家園而戰。為了信仰而戰,但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它們抹去了我最後的善良。讓我茫然,讓我瘋狂。
我衝向敵人,撕殺,忘卻了所有,腦中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我是否還活著。又或者,我早已經死去了。
是的,我幾乎死了。當我醒來時,脖子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我奄奄一息。從齒縫間艱難的喚著,冷山,冷山。
一個好心的護士給我朗讀了艾瑪的信。她在等我回來,求我回去。
父親在一個下午,安然的離開了我。食物越來越少,戰爭讓飢慌漫延開來。我彈著鋼琴,雨落了下來。
我喚父親把檯布收進來,卻沒有人回應。
我看到,父親坐在那把他最愛的椅子上。桌上攤著他的筆記本。
風把紙張吹落到地上,又被雨淋濕。
父親死了。
而我,空守著農場,等著他回來。日夜難挨,貧困難繼。
當我的傷勢稍好一些的時候,我決定回去。
到處是捉逃兵的民兵。
我穿越森林,淌過湖泊,越過山嶺,向南去,向她去,我要回去。
回她的身邊。
在我幾乎走投無路的時候,上帝派來了一個好心的姑娘。
她與我一起料理農場。我們的生活漸漸走上了正軌,有糧食,有咖啡,有鹹豬肉。
有能夠過冬的儲備了。
可他在哪裡。親愛的,你還活著嗎。
我每天去鎮上打聽你們的消息。不斷的有死訊傳來,但其中沒有你。
我在莎拉家的井裡,用一面鏡子,試圖看看未來。
於是,我真的看到了你。你疲憊沉重的向我走來,走著,像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黑乎乎的烏鴉漫天遍野的向我撲來。
親愛的,你真的死去了嗎。
我已經不記得我走了多久了。
中途,我被民兵捉到過。被拷打過,被槍擊中過。
吃些野根菜葉,被雨淋,嚴寒和飢餓阻止不了我想回來的信念。
我在死亡的邊緣掙扎,每進行一步,就像爬在刀尖與獰笑的惡魔手上。
絕望,時時困惑住我。我哭泣,我沉默,但我的腳步,依然不停。
我不知道你是否還在等我。
我們只有那一吻,那短暫的,沒有結束的吻。
真的,我已經放棄了你還活著的期望。
我守著農場,聽著戰爭似乎快要結束的哀號。
滿目創痍,孤兒,寡婦,饑荒,貧困,和死亡。
這哪裡還是我曾經喜愛的那個冷山。
我卻只能,只願守著。天曉得,哪怕明知道你不會再回來,我還是傻傻地守著那個絕望裡的希望。
所以,當我真的見到你時。
我只是,我只是,衝你招招手,說,跟我來。
你拿槍指著我,要我回頭。我試探叫你的名字,可是,你已經認不出我了。
所以,我只好轉身,我想,這就是命運吧。
但你認出我來了,你叫我的名字,往前跑了兩步,死死的盯著我。
是我,英曼。我回來了。
我很想抱著你,很想吻你。
怎麼也看不夠你的臉,怎麼也看不夠。
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生死存亡的瞬間。
但我終於,終於站到了你的面前。親愛的,我回來了。
是的,你回來了。我的英曼。
我對你說,聽說有一個民族,他們的婚姻方式,就是對方說三遍,我要娶你。
於是,你說了三遍。我要娶你,我要娶你,我要娶你。
我很想笑,卻鼻尖一酸,掉下了淚。
我告訴你,我要嫁給你,我要嫁給你,我要嫁給你。
從此,我們結為夫妻。
我等了你這麼多,這麼多,這麼多年。終於,我們,我們在一起。
《冷山》的結局,英曼還是死了,像艾瑪在井中的倒影里看到的那樣。
當冰雪消融,草原又恢復生機,戰爭結束了。人們重新迎來安寧的生活。
同如《贖罪》一樣,都是戰爭題材背景,講述了兩段分離的愛情。
愛情基於精神,非常完美。基於現實,卻十分殘酷。
戰爭,死亡與離別的烘托,便有了一個婦人,在孤燈下夜讀或書寫的身影。
無論贖罪,還是跋涉千里,總有一種信念高於生活,高於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