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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的春天--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

布拉格之恋/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港)/布拉格的春天(台)

7.3 / 38,868人    171分鐘

導演: 菲利普考夫曼
編劇: 米蘭昆德拉 尚克勞凱立瑞 菲利普考夫曼
演員: 丹尼爾戴路易斯 茱麗葉畢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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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臨街

2008-03-27 17:32:16

熱愛生活


    從何處開始呢?五年之前你認得她,從此記得她在坦克間穿梭攝影,慕然回首的容顏,五年之後,你再次見到她,從托馬斯落在對面灰白牆上的黯然神色里,從薩比娜畫室的鏡子裡,從她跳出軀殼又注視著自己的身體的靈魂那裡,你再次見到她,你覺得終於認得了她。

    那不是《布拉格之戀》里孩子般的特蕾莎,而更像《藍》裡的比諾什。《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每翻動一頁,每打開又合上一次,浮現出的都是她,一張比諾什的臉。那並不漂亮,稱不上美人遲暮,但神色中有令人沉靜的童貞的臉;那處處是弱的,不知道身處何處,沒有安全感,又因此「耽於逸樂的面目」;那愛戀、痛恨、依賴、妒忌又出離於自己身體的面孔。虛無的是她(的臉)還是她的身體,荒謬的是她的存在還是她對存在的追問……這簡直是一張「存在主義」的形而下的現實影像,比諾什的臉,這靈與肉、輕與重、存在與虛無的角逐幻化之地。或許這也是為什麼,若干年前,清華版上的喬納森專門撰寫一文寫「比諾什的臉」,卻隻字未提《布拉格之戀》,而著力於《藍》。基耶夫斯基用不同的故事,通過影像與昆德拉的文字殊途同歸,交點就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裡的特蕾莎和《藍》裡的比諾什。

    有人說,先看影評,再看電影,如同反芻。先看電影,再看原著呢?會比反芻更無味嗎?對於《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先看電影,再看原著的經歷,卻無疑是痛苦的。在好萊塢文藝片導演的手下,《布拉格之戀》保留了原文兩大看點,是嚴酷政治背景下的浪漫抒情詩。今天,當人們說起《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也大多津津樂道於強權的政治迫害和男女的情愛糾葛。並不是苛求美國電影什麼,我至今還記得影片最後,托馬斯和微醺的特蕾莎扭開房門,擁吻在漸漸模糊的畫面里,燈光搖曳,樓下音樂聲傳來,美好的真是讓人心碎啊!(之前已經交待了次日將發生的不幸)。還有電影裡的托馬斯,獨立的政治人格,不平的人生際遇,散發著迷人的英雄主義色彩,也讓時為憤青的我頗為動容。

    五年後,當面對文字,閱讀變的艱難而徘徊。昆德拉的冷靜和鋒利讓我身在故事之外卻也無處遁形。這是我並不熟悉的真正的殘酷。即使命運不幸如《悲情城市》,「無動於衷」似侯孝賢,他也不惜筆墨,給予文清和寬美的感情以最溫和親切的鏡頭,即使他遠遠的游離在故事之外,也能微笑著與最美好的人和感情站在一起;再比如悽慘可憐、造物弄人至福貴一家,不留情面如余華,也在福貴人生的最後時光給予了其前所未有的通達的生命力量,「黃昏正在轉瞬即逝,黑夜從天而降了。我看到廣闊的土地袒露著結實的胸膛,那是召喚的姿態,就像女人召喚著她們的兒女,土地召喚著黑夜來臨。」這就是中國的文人,無論我們的歷史和現世多麼坎坷,五千年至今從未有過真正和諧的一刻,他們也始終不離不棄,保有一刻悲天憫人的赤子之心。

    昆德拉的冷靜是近乎冷酷,一視同仁的,無論對誰,即使是他似乎有些偏愛的特蕾莎。如果硬要找出什麼例外,那只有卡列寧。他的犀利和精準透過故事,穿過主人公,撥開生活的假相和現實的虛幻清晰地打在每個人身上。

    政治強權不過是個通俗的幌子,「偉大的進軍、美化的世界」的背後是媚俗,人可以無視政治,卻不能真正「免俗」,因為「媚俗」是「存在與遺忘之間的中轉站」,是支撐生命的所有意識和信念的虛幻。
    
    愛情還有主人公的人生歷程則是一面鏡子,(「一夜情」、「婚外戀」、「波西米亞風」等等更不過是出版商的噱頭),映射出輕與重、靈與肉。我們試圖找尋屬於自己的「非如此不可」,那是生命的本質所在,但生命只有一次,在時空的偉力面前,生命看似自由綻放卻輕如鴻毛,沒有意義;那靈魂與肉體之辯呢?還有什麼比比諾什表現的更貼切的。
  
    我試圖找尋「免俗」,還有「生命承受的住」的反例,但反而讓我更加難過。這種徒勞的梳理,甚至開始影響我「正常」的生活——。我們無法免俗,但是我們必須承受,意識到這一點,我確信昆德拉先生比我要難的多,寫這部小說又是多麼艱險而需要勇氣和意志力的事!

    他的勇氣和意志來源於哪裡呢?我不認同小說最後「卡列寧的微笑」是中國式的人文關懷,溫馨明媚的時光並不足以回答詰問。只是那牧歌式的死亡正在暗示:「人就是用無意義的一生來對抗生命的無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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