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權力風暴--Lions for Lambs

狮入羊口/命运迷墙(港)/权利风暴(台)

6.2 / 44,446人    92分鐘

導演: 勞勃瑞福
編劇: 馬修‧邁克爾‧卡納漢
演員: 湯姆克魯斯 梅莉史翠普 勞勃瑞福 麥可潘納 Tracy Dali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匡匡

2008-03-28 23:56:05

■ 理想為什麼深埋?


   【獅入羊口】 ,表現一個教授,一個舉步維艱然而跋涉不輟的老理想主義者,對一個原本對政治抱有憧憬和激情,而此刻卻即將由理想主義邊緣滑向對犬儒主義的投靠的學生,進行的挽救、痛惜、和不予放棄。
    教授試圖喚醒學生,用心良苦,卻難於被理解,舌戰中幾次幾乎敗下陣來。他警惕於年輕一代,尤其是一個政治系學生卻對政治理想所感到的幻滅和放棄,如果不能喚回學生心底深處的理想,重新樹立好一個可以參照的,用來維持信念的座標,那麼顯然,已經產生裂縫接著可能被一擊就垮的,抱有一團虛無主義世界觀的學生一旦躋身社會,只會迅速迷失、加速演變,成為一個徹底的、各方各面各領域,都圓滑、世故、老練的犬儒主義者。所謂「世故即是發達的頭腦和萎縮的良心」。教授可能唯一最不甘願的,是親自培養、姑息、甚至輸送這樣的犬儒者。

    於是影片穿插回憶了另外兩名年輕的、經濟條件相對貧窮的,社會地位相對下層的,有色人種的移民學生輟學從戎的事例。當然這個事例,非常富有爭議性,因為牽涉到一名學生真正的本職是什麼——是在青春有限的大好時光中,學習知識,充實自身。還是在實踐信仰的時刻,草率把生命捐獻出來,至少是把時間、精力,和生命的安全性暫時捐獻出來這個命題。一個價值判斷題,兩種人生選擇孰輕孰重的價值觀問題。這是影片母題之外,分支出來的有待探討的、小的子題。
    教授在此方面是審慎的,必定也經過了無數次的自問、自答、左右手互搏。所以才在最後的晚餐時對兩個學生進行了最後的規勸,和提醒他們再做一下最後的權衡。這使得教授的理想主義擺脫了一種類似於宗教情操的東西,不是盲目鼓動他人以及後輩去輕易為了某個所謂崇高的東西奮而不顧一切乃至生命。他提醒了對方可能付出的代價,如何沉重巨大,和可能面臨的結果,如何失望幻滅。而後,他看到了兩名年輕人的義無反顧。

    理想是不是可嘲笑的、可輕蔑的?理想主義,是不是愚蠢的、幼稚的?在影片中,有很富意味的一場戲,是兩名黑人學生在一次presentation中,站在講台上,面對來自台下整班同學的、集體性的懷疑和嘲弄而努力進行的答辯。那是理想者對犬儒者一次很好的反駁。我們心中深埋的理想,當然不是應該我們去感到羞恥的。(然而人群和現實往往灌輸我們覺得應當如此)。恰相反,自以為正常、理性、明智、成熟的、那些精明市儈的犬儒者們,雖不自以為恥而洋洋自得,卻是真正應當羞赧的。
    方才說到「深埋」的理想,理想為什麼深埋?全因現實是,太多脆弱者面對犬儒者的調戲,往往選擇不再暴露熱忱和純真。這也是為什麼當兩名學生發表完畢,教授坐在台下,臉上流露一些讚許的神色。繼而是肅然起敬,繼而是唯有目送。真是風蕭蕭兮易水寒的目送,心知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目送。但是不可挽留,只能目送。

    影片另一部份,著重刻畫一個仍有良心覺醒的女記者和一個政治犬儒主義的在上者之間針鋒相對的語言對峙。湯姆克魯斯扮演的議員,屬於權力菁英階層,卻以巧妙的對理想主義的鼓吹和利用,而巧妙的鋪墊自己的仕途。在上者的犬儒主義的極端表現,是冠冕的、堂皇的。當然,對熱情與正直的利用,一向都無不假以高尚的旗號。最關鍵的是政客們對其自身偽善與功利性的缺乏自覺,反而處處顯示著一種真誠奮進的姿態。將所有政治行為首先做口號式的、廣告式的宣講,並且邀請女記者來輔助這種宣講。資深女記者自然看出這其中的狡黠和政治修辭學上的空泛,她看出所謂「不惜一切代價」去換取的東西、去推進的計劃,最終是為了實現什麼和根本不能實現的又是什麼。但以一己之力也實難對抗,最終只能在要挾下屈身配合。

    影片充滿反思。
    批評和抱怨這個影片沒有為觀眾提供基本立場的,或認為編劇導演語焉不詳的,我假設是源自一種個人心態的浮躁,在沒有仔細領會和推敲之後就急躁發言(這確實是一部形式沉悶,議題也沉重的影片,但不影響它的優秀)。又或者,根本是因為兩種人群在思想本質上的絕緣。我當然是暗示了,其中不排除一個犬儒主義者對這部影片的很生理的、直覺的、自然的排異反應。

    我覺得影片的立場已經相當鮮明。在這個影片中,羅伯特德雷福坐在桌子後面的形象,幾乎可說就是影片立場的代表,立場的化身,立場的宣示。而梅麗史翠普飾演的女記者,是表達當一個立場迫於壓力之下時,如何無奈的、趨向軟弱的情況。是良心、原則、立場這種理想主義元素與現實之間的衝突、糾結、交戰。最後,「不認同的接受」。

    話說回來,任何一部影片的導演,都沒有義務提供題目之外還必須提供相應的解答。電影本身就是一種思考和探索的形式,以及過程。進而,這種思考和探索是沒有拘泥的,不該有定式的,不必整齊劃一的。這既是電影本身的魅力所在。強行要求導演提供一個答案的觀者,在思考上也許是懶惰的,也可能是墨守成規的,在觀影習慣上也許是需要調整和突破的。
    事實上,這個世界,縱向的歷史、橫向的這個全球一體化的當今國際社會,縱向與橫向交織的文化、以及這個自然宇宙,方方面面,各個分野,很多乃至大部份問題,都是沒有什麼標準答案可言的。真理萎縮在複雜的現象皺褶之間,因為角度的差異,因為認識的深淺,答案也不是能夠那麼容易就武斷裁定。
    導演本人,其實也可以只是一個發問者,也可以只是一個困惑者,等待昭示者,等待拯救者,等待宣判者。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