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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窗--Rear Window

后窗/AlfredHitchcock'sRearWindow/Fenêtresurcour

8.5 / 532,948人    112分鐘

導演: 亞佛烈德希區考克
編劇: John Michael Hayes
演員: 詹姆斯史都華 葛麗絲凱莉 Wendell Corey Thelma Ritter Raymond Bu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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赱馬觀♣

2008-04-16 04:59:10

《後窗》:對面的男人看過來


看過來,看過來,不要被我的樣子嚇壞。其實我很……
 
當然,其實「我」不會很可愛,殺妻碎屍的兇手怎麼會可愛呢?但這裡首先要關注不是儀表和長相,而是為什麼希區柯克要讓斯圖爾特「從對面看過來」,而不是將其房間安排在更安全的頂樓?雖然影片中出現過主人公關燈或將輪椅後撤以避免被人發現的細節刻畫,但考慮到房間所處的實際高度,這種隱蔽行為的實效性是要受到嚴重質疑的。也就是說,在當時那種狀況下,他的偷窺不被人發現的機率是很低!更何況那些人當中還有一個神經高度緊張而敏感的殺人犯。
 
竊以為,向來以觀眾作為創作核心的希區柯克不會不考慮到這一點。所以,那個容易暴露身份的樓層高度,也許是為了要達到某種比真實感更重要的目的而設定的。這個目的應該是主觀視角的表現力。對面一共有七戶人家。其中住在一樓右手邊的那位鬱鬱寡歡的老處女是一個關鍵性角色。斯圖爾特的鏡頭(也就是觀眾的眼睛)需要不斷的關注到她的情緒和行為的變化,以便為後面的劇情發展供合理的鋪墊。而假設主人公的樓層被擱置在頂樓,那鏡頭就需要用更大角度的傾斜才能進行俯視。而這必將導致主人公看不到(或者看著很費勁)女人在房間內的情形。他看不到,也就意味著與其視角合二為一的觀眾們看不到。對此,希區柯克當然是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必需要把樓層調節到一個更適於合適的,能夠「照顧到」方方面面的高度之上。
 
既然各家各戶的位置都擺放妥帖,主人公就開始看吧。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結果每個房客都不簡單。一位體態迷人的舞蹈女演員每天身穿胸罩短褲、邁著優美的舞步幹家務;一位獨居的作曲家經常坐在鋼琴前創作,幹家務時也不例外;一對無子女的夫婦熱得躺在三樓陽台上消暑,每天把小狗放下去玩耍;二樓推銷商蘇先生的妻子久病臥床,不時可以看見兩人口角;一樓的單身女子似乎總也找不到伴侶,被傑弗瑞稱為「寂寞芳心」;一對新婚夫婦搬進公寓後忙不迭地親熱,隨即放下窗簾,此後就難得亮相……(以上房客介紹部份是本人偷懶摘錄自本網站該片之劇情介紹)最後他鎖定了那個雨夜三度提箱外出的行為詭異的男人!
 
希區柯克在很多訪談中經常以此片中斯圖爾特所偷窺段落作為例證,解釋其所推崇的的Pure Cinema到底是什麼。而實際上這種蒙太奇理念並不算新鮮,早在本片出品前20多年就已被蘇聯的普多夫金等人提出。但希區柯克卻將其運用發揮到了極致。《後窗》也因此對於很多後輩導演都產生了深遠影響。其中就包括博格達諾維奇。而難能可貴之處是,博格達諾維奇沒有簡單的模仿,而是在借鑑之後有所發展和豐富。《後窗》中,鏡頭表現斯圖爾特看,然後是他的看的是什麼,最後切回呈現他看後的反應。強調的更多的是一種心理狀態。而在《紙月亮》小女孩幫男主人公推銷聖經的一場戲。兩人敲開住家屋門,鏡頭先是表現小女孩側頭往屋內看。然後切到屋內,展示其裝飾傢俱——或簡陋,或豪華。最後再切回到小女孩。這時,她的的反應不是表情,而是行為:住家的屋內簡陋,她就降低書價;而豪華時,則抬高。這是希區柯克所說的Pure Cinema。其效果是文學很難傳遞的。設想一下,在小說中怎麼描寫女孩的「看人下菜碟」?似乎比較困難。因為當你用文字敘述出屋內細節的時候,已經剝奪了觀眾的想像空間。他們不會產生像看電影時的那種會心一笑。
 
主人公發現了嫌犯,可影片中警察還是一如既往的反應遲鈍和固執。所以三個人不得以,只好自己客串偵探進行調查。在這段懸疑不斷累積並釋放的調查高潮處,前面破費篇幅表現的房客的敘事功效開始顯現。對,就是那個「寂寞芳心」!當凱莉入室行竊,這個可憐的女人卻在準備自殺!於是頗具同情心的主人公將注意力完全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卻忘了提醒還在屋中翻箱倒櫃的凱莉兇手正匆匆回屋。關鍵時刻「恰到好處」的顧此失彼使觀眾瞬間產生了對女主人公的強烈的焦慮感:她不會把抓住吧?隨後,就在上一波緊張剛剛因警察的及時趕到而要有所舒緩時,另一波驚悚驟起:鎖定女友的長焦鏡頭特右移抬起。畫面中是兇手的特寫鏡頭。而此時他剛好發現了凱莉正在打著暗號,並順著手勢的方向抬起頭直瞅過來!那鏡片後閃爍的凶光,不禁使觀眾和主人公同時倒吸一口冷氣。希區柯克巧妙藉助與主題相關的偷窺工具的「畫面放大,空間縮小」的特點,創造了本片中最驚悚時刻。而試想,如果上述鏡頭是通過斯圖爾特的普通視點來表現,被兇手發現的過程是在一個相對較遠的全景中來完成。那驚悚效果一定會大打折扣。但希區柯克善於利用環境、角色的性格、以及職業特徵的天賦在另外一處經典段落中卻表現的不能讓人滿意。發現真相後的兇手上樓來找他算帳。倉惶中,他接連幾次用閃光燈晃兇手的眼睛。畫面中滿屏紅色的漸退代表了兇手從短暫的失明中恢復過來。雖然視覺效果不錯,但手法卻因由於過於追求的風格化而明顯失真。因為主人公即使當時行動確實不便,但也不會不知所措到要拿閃光燈來自衛吧?
 
希區柯克喜歡製造反差對比效果強烈的「奇景」以突出壞蛋的存在。在《年輕姑娘》那樂隊裡的唯一個眼皮抖動的鼓手就是兇手;而《火車怪客》里唯一一個頭部沒有隨著網球左右有節奏地擺動而是直勾勾盯著海因斯的就是替他完成殺妻的變態布魯諾。本片也自然少不了這樣的經典鏡頭。當三樓的女人發現小狗慘死後到陽台大聲哭訴時,所有窗戶的燈都亮了,鄰居們紛紛站出來查看究竟。唯獨一間窗戶始終漆黑一片。只是隱約間能看見菸頭光亮在閃動……
 
風波之後,鄰家的命運各有不同。但凡大大方方開了天窗讓男主角看個通透的,都有美滿的結局:魔鬼身材的妹妹尋到真愛(雖然對方是個矮搓);鋼琴師找到靈感,同時自殺女重獲新生;慘死的小狗的爹媽又有了新的寵物。而反過來,不讓他順利偷窺的倆家都被希區柯克無情的「報復」。殺人犯屬於標準的「人亡」。而那對新婚夫婦也似乎快到「家破」的邊緣了。當然,這種順我窺者昌,逆我窺者亡的處理方式不必上升到道德或者陰暗面高度去解讀。它不過是希區柯克所鍾情的黑色幽默而已。
 
而類似的黑色幽默還出現在主人公身上。暖陽下甜甜睡去的斯圖爾特的兩條腿都打上了石膏。旁邊換了勁裝的凱利斜倚在躺椅上悠閒翻看著雜誌。一起碎屍兇案卻成就一段美好姻緣。關於石膏,曾有影評家指出,本片中斯圖爾特所扮演的男主角帶有希區柯克電影中常見的男人性無能的隱喻。而他腿上那厚厚的石膏就是不舉的喻體。個人不太認同這種看法。因為它無法解釋石膏為什麼從一條變成了兩條?難道希區柯克是在藉此表達:徹底性無能之後斯圖爾特得到解脫。他終於可以和凱莉開始一場期待已久的柏拉圖式的戀愛?而隨後被鏡頭橫搖到的凱莉則進一步證實:嗯,沒錯,是這樣的。要不我幹嘛要換上長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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