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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頓奇遇記--Horton Hears A Who

霍顿与无名氏/霍顿奇遇记/大象亚钝救细界(港)

6.8 / 150,352人    86分鐘

導演: 吉米海沃德 史帝夫馬提諾
編劇: 肯道里歐 辛柯保羅
演員: 金凱瑞 史提夫卡爾 艾拉費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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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_╰)╭才讀書

2008-04-18 22:49:09

所有的生命,皆美麗而平等


   一根針尖上,也閃耀著宇宙的舞蹈。在其上踢踏和歌唱的,也是我們所不知道的神靈。它們和我們一樣美麗,也同樣有生有死,有慶祝和祭奠。
                                                     ——題記

   
    序言:大象手裡的花朵,花朵之上的灰塵,灰塵上面的宇宙
    
    一隻名叫霍頓的大象,偶然間聽到幾聲細細的呼喊。當它歷經一番波折後,發現這些聲音居然來自一粒漂浮的灰塵。上面居住著一個世界,有鎮長和他的美麗的妻子,以及96個女兒和一個男孩。大象和他們成為了朋友,為了幫助他們逃離議員們和家園的漂泊帶來的劫難,霍頓和鎮長,分別展開了各自的奔波與抗爭。

    這部電影的靈感,或許來自於布萊克那首有名的詩歌。但對我來說,它的意義遠遠超越童話與動畫,而具有了某種形而上的、宗教般的意味。試想一下,我們難道不是居住在霍頓庇護之下的微塵之上嗎?看過的比較深刻而人性的動畫,除了日本的宮崎駿,就是《怪物公司》、《冰河世紀》、《海底總動員》、《殭屍新娘》。這裡面,《冰河世紀》可以說是一部非常偉大的動畫電影。有趣的是,和《霍頓與無名氏》一樣,二部電影的主角都是被人獵殺的大象,主題都是大象對人生命的關懷與呵護。這樣的情境,讓現實中不斷獵殺動物們的我們,都難免汗顏和不安。

    二隻大象,一個可愛頑皮,一個成熟憨厚,但都是一樣的執著,一樣的樸實和偉大,它們都具有一顆花朵般茂盛生長的悲憫之心,一種神性的光芒。這種悲憫,正是我們人類早就不屑的遺棄與失落的美麗品質。當我們創造無以計數的理論和文化,只是為滿足自我已經超越於生存的慾望和屠殺的快感而狡辯,為了使得我們的屠戮與存在更合法化和具有高於萬物的崇高與優越感,在這樣刻意的抑制萬物,視之為低下與低等的過程中,卻並沒有使人類昇華為神。相反的,我們越來越迷失於自己的身份,越來越厭棄自己。或許,我們缺少的,正是這種「齊物」般的悲憫情懷。

    我下面的解讀,肯定會讓看到的人不怎麼高興。閱讀者定會抱怨我過於複雜化,或者過於故作深刻。當然,把一部純粹可愛的童話闡釋成下面的樣子,也不是我想看到的。其實,很多美麗而單純的東西,也正是被人類(像我這樣)或者是無知,或者是別有用心,或者是極端化,或者是自以為是的闡發成面貌全異的怪物的。但我之如此,倒不是因為認可德希達所說的,所有的解讀都是基於個人興趣的誤讀的理念,而是因為,在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我確實感到了某種意義的焦慮和述說的必要。述說的單純的遊戲快感,並不能滿足一種不平與壓抑,我相信,只有當述說本身變成一種安慰與追問,昇華為一種悲憫和關懷的時候,述說才因意義的充滿而洋溢著幸福的光輝。


    一、大象與灰塵:開放的宇宙觀念
    
    這個並列,有猛虎嗅薔薇的妙處。在文學上,可以稱之為移情或者通感。波德萊爾的「象徵的森林」的感應理論,用來解釋這個,是再好不過。結合每一次物理學的發現,都把人的認識向前推進一次,革命性的改換著熟知的宇宙圖像,創造著一種永無盡頭的新的歷史記憶,大象與灰塵的隱喻,也可以看成某種全新的、富有詩意和想像力的透視宇宙的思想觀念。在對世界圖景的變革上,物理學似乎總是跟在科幻文學之後。凡爾納的很多經典描述,早就成為現實,現代科幻電影裡所表現的憂患與憧憬,也難保不在以後讓人震驚。

    第一個啟示就是,面對宇宙,理性和理論假設,有時遠不如詩性的想像力來的深刻和有效。文學與童話的透視,由於擯棄了物性和客觀,擯棄了對唯一性終極真理與確定性的盲信,從而得以心物交感的發揚第六感的傳統,內在性的穿透無涯的未知和黑暗。想像力把人的原始潛能開發到極致,幻想體驗的方式,正是這種物我二忘般進入事物內部,進入本質核心的方式。只有身心真正的融入內部,才能有效的感知本真的時間與實在的世界,看清別人看不到的東西,那種被卡夫卡稱為「幾里之外的東西」。想像力不僅是顛覆與重構歷史和傳統的致命武器,也是預言未來,識破真相的有力媒介。心理學的催眠和佛家的坐禪,之所以能有效的平復創傷,寧靜心靈,正是源於這種內在性與無間性。一切想像與文字,到開花處,總是回歸於莊周夢蝶一樣的風流和了無掛礙。我一直堅信:最好的文學的品質,總是接近於開悟的公案,接近禪悟的天然。不要相信腦袋和你的理論,相信機緣和直覺,感覺和夢囈。

    第二個想像是,人類的地球正是那一粒灰塵。當然,在無數奈米級細化的灰塵上,仍然有無數的灰塵宇宙。每一個自足的生命之上,都寄生著無數寄生著另外的無數存在的生命與存在。其實,我覺得,最為重要的就是:其一,任何一個生命,不論是糞便、地球、蜉蝣還是人,都不是完全的自足,也不是完全的寄生。任何一個存在者,都是寄生與自足的一體,不是非此即彼,而是亦此亦彼。這有點像愛因斯坦的波粒二象性。由此,人誕生以來而沿襲至今的,以為自己是獨立存在的觀念,以及「萬物的靈長」的自居,都不免有點謬誤與自以為是。在更宏大的存在看來,我們的地球或許還不如一粒灰塵。寄生與自足的二象性,說明宇宙萬物皆彼此關聯與通感,一榮共榮,一毀共毀,共處於某個我們還不能窮盡的龐大系統的子系統之中。

    其二,一切思想和認知,都只是接近真相。以過去為刻度,現在的認識是正確的,過去的是謬誤;以未來為刻度,現在的認識也是謬誤,未來的是正確的。只要時間在綿延,就不存在什麼真理。沒有一種知識或者觀念是絕對的,都是時間之某一點的產物,當這一點移到另外的位置,哪怕是位移億分之一奈米,真理與確定,便不復存在。人所以不能把握真相,是因為,真相本身也是一種哲學預設的產物。以未來為緯度,接近未來時間圖像的,我們叫其為真相。這些名詞,只具有理論的真實性,是言說與推理的技術性需要,而不具有本體的真實性。人自身存在的一次性與有限性,以及宇宙延綿無絕的時間性,先在的決定了這種認識的貧乏。所有的文化影像和傳統,科學與理論,不是建立在對過往記憶的總結上,就是建立在對未來的預設和想像上。我們想像的東西,有可能成為連結現今傳統的一部份,也有可能是某種斷裂的開始。記憶、現存和想像,是我們作為完整的人必需的三個要素。沒有記憶,就不知道來自何方;沒有想像,就沒有希望和安慰來擺渡現實的苦難。上述言說可以為人性選擇的多樣化,即,文化、信仰和政治的多元共生,合法化與合理性問題,提供根基性的宇宙學依據。


    二、袋鼠與議員:封閉的自我想像

    想像力固然能穿透世界冰冷的岩石,但是,自閉式的自我想像,不是帶來自戀的迷狂,就是成為拒絕新知、拒絕某種真相的有力屏障。這種想像把自身的存在封鎖起來,認為這就是宇宙,唯一的中心,其外不存在什麼世界和風景。坐井觀天的限制,使得袋鼠媽媽和議員們只相信自己的世界,不認為其外還有什麼生命世界。

    但是,這種現像是極其複雜的。他們以一種歷史久遠的傳統為內在支撐,用以反對新事物。由於他們自身就是這傳統的一部份,在供養和維繫著它的運轉,所以他們就不能喪失這信仰,這安身立命的世界觀資本。真相的可怕之處:不僅是對整個歷史與知識觀念,傳統與生活方式,還是對自身的實在存在和夢想的毀滅。如果相信了霍頓的言論,等於承認傳統的沒落。真相的誕生,總是會動搖一部份人的存在之根基,使得其明確的生存理由與意義系統的設置,都化為虛假和虛無。於是,整個的人生就面臨破產的危險。為了繼續舊日光榮和歲月,他們必然想方設法排斥與殺戮異端思想者。袋鼠媽媽和議員們的所作所為,正是一切正統的權力者和文化秩序捍衛者的縮影。而霍頓,正是那第一個敢於吃雞蛋的先覺者。自然,正統者的殺戮與圍攻,一方面源於信仰和世界觀,一方面更是出於其特殊利益集團的權力與長遠利益考量。這種故意的視而不見,因為有權力、利益和壟斷的置入,更容易封殺一個即將誕生的世界,正像灰塵裡的世界差一點被下油鍋一樣。

    阻礙人們認識真相的,除了特殊利益的權力和個人本體存在根基的因素,還有思想的侷限所形成的根深蒂固的偏見、知識與視野的促狹所養成的陋習、習俗與文化所積澱的一些陳舊的防守觀念(任何一種文化與思想,在破壞舊的秩序而確立自身合理性的時候,為了防止被後來的秩序顛覆,都預先建構了一種深在的防守與自保機制,一種基於未來狀態的自我辯護。這種機制深入思想的深淵,一邊警惕性的打量著外界的變動,一方面在本體穩定的前提下,進行自我調整,以適應嶄新的現實。而對一種體系與秩序的顛覆,其成功來源於集中主要力量瓦解其深厚的防守機制,把其合法化的辯護逼入絕境)。當然,還有歷史時間、宇宙的不確定性與偶然性因素。在電影裡,議員們和袋鼠對真相的抵制,主要是源於統治權與傳統性的計較,雖然一粒微塵並不威脅袋鼠的叢林,而一隻大象也威脅不到無名鎮。可是,發現真相的鎮長和大象,卻能把議員們和袋鼠的智慧、尊嚴與特權消解掉,證明它們是不配統治的目光短淺、一無所知的保守頑固者。民眾總是喜歡引領潮流的英雄和異端者,即使在大部份情況下,他們確實是被民眾遺棄和殺死的。在電影裡,袋鼠與大象,議員們和鎮長進行了和解,這不過是輕鬆喜劇的詭計。歷史已經證明,過去的那些關於新舊的觀念鬥爭,是多麼殘忍和血腥。暴力摧毀,暴力維繫,是思想確立,革命行進的橋樑。

    封閉的思想有一個最厲害的自我保護機制,這種機制先在的預設了一個不需要自我辯護的合法化前提(它可以無需證明的作為一切推理的基礎):思想暫時不能穿透的東西,就等於不存在;由於各種限制暫不能窮盡的,也等於不存在。具體到袋鼠的哲學就是,聽不到、看不到與感覺不到的,就是不存在的。既然是不存在的,為其進行操勞和蠱惑,自然是煽動叛亂,迷惑大眾,那麼,對其進行暴力制裁,也是自然合法的了。視覺、聽覺與感覺接觸不到的世界,是無邊無際的,不能把未知等同於虛無,這就無異於說未來是不存在的。未知這個詞彙本身,即表明了其想像性的合法性存在。當一種事物擁有與其對應的詞語或句子,在某種意義上,就等於宣佈了其合理性的存在。話語絕不是憑空捏造事實,而是根植於人類的外部歷史推論與內在經驗之想像。不要忘記,語言就是世界觀的映像,就是世界本身的影像。

  
    三、聲音與吶喊:確證自我存在的方式
     
    無名鎮為了免於滅亡,讓袋鼠和猿猴們(它們是烏合之眾的象徵)確信自身是存在的,而不是虛構與烏有的,想出了一個絕妙的法子:讓全鎮人都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然後讓這聲音傳遞到叢林。最終,這些創造性的聲音,如願以償的被大象的叢林鄰居聽到(袋鼠童言無忌的兒子先聽到,這也是對具有思想的大人們的諷刺:小孩子因為純真不經世事,故沒有思想的偏見和利益的計較),讓他們相信了自身是存在的,從而挽救了無名鎮。

    從象徵性的視角看待這些聲音,是非常美麗和有意思的。聲音的重量,即是存在的重量。只有發出聲音,才能證明白身的合法化存在,獲得生存的權利和尊嚴,以及必要的存在方式、社會地位等等。在這裡,無名鎮的聲音,正是其話語權的表現。他們要想活命,就得千方百計的爭取話語權,通過它來表達自己的需求、思想與存在的天然權益。話語權是確立一種新的秩序與傳統的有效手段,也是先於暴力和秩序建設所必須完成的程序。所有的精神存在與物質載體,都是對此種言說,此種聲音的佐證。生存於世,你不得不想辦法發出自己的聲音,不然,集體與權力會認為你壓根不存在。雖然說發出吶喊不等於被承認和保護,但卻是贏得承認與保護的第一步。

    這種聲音還必須是獨特的、洪亮的和堅決的。不洪亮人聽不到,不在意;不堅決就沒有人認真當回事;不獨特就不能讓人尊敬,有所記憶和創造。為了確保話語權和自身生存的安全性,就還得超越此三者而把聲音變成一種合理性的秩序。這是極其必要的,歷史與時間由此而流淌。把聲音變成文化、宗教與思想,人的精神就有了依靠和安慰;變成科學、技術與程序,人的肉體就有了保障和溫暖;變成道德倫理、法律和政治制度,人和人的關係,人和社會、和宇宙的關係就得到合法的管理與規訓,系統因之持續穩定;變成藝術、音樂和文學,人就有了遊戲的快感和超越的終極寄託。所有這些東西,共同構成了龐大而嚴密的聲音秩序,招安與誘殺、奴役與撫慰著其下的無數個體。聲音誕生秩序,秩序鞏固聲音。即便從個人實現的層面而言,也得有自我的聲音,不然,何以確證自我的存在,以及成就自我呢?

    問題在於:世界並不是只有一種聲音構成。有合唱,也應該有獨唱;有奏鳴曲,也應該交響樂;有古典的,也應該有流行和通俗的。這些聲音的興衰際遇,浮沉命運,權力更迭,正是一部鮮活的人之歷史。悲哀的是,獨唱者並不總是能發出自己的聲音,不是被合唱淹沒,就是被其所強行納入合唱之中。在大一統的合唱的絕對性面前,獨唱的人只有三種命運:一種是自覺的加入合唱而幸福洋洋;一種是處於局外而飽受欺凌、被剝奪歌唱的權利,甚至被秘密殺戮;一種是被迫參加合唱,發出不情願的音節。如果某種合唱處於昇平年代,並有諸多利益,大部份獨唱者都是些試圖濫竽充數的盲流。


    四、生死與存在:所有的生命皆平等而美麗
    
    無論大小,生命就是生命。這是大象霍頓常常掛在口頭上的一句話,似乎在向我們暗示著什麼。存在就是存在,有其自在的結構,是整體性的系統,與大小無關。這種素樸的萬物平等的觀念,是一種革命性的創見,一種恆久的鄉愁,一種偉大的理想主義。在現實中,它也許只能是文學的幻影,政治民主的伎倆。各種各樣的衝突與侵犯,早就把人類世界變成了一點也不寬容和博愛的戰場。幾十億人,民族、國家、歷史、信仰、文化、習俗等各不相同,而權力的重心與把持者,向來是依據自我的利益而橫加裁決,豈有什麼平等而言。對內對外是不同的標準,白皮膚、黑皮膚和黃皮膚有貴賤高低之分,男人和女人向來有別,動物與植物有階級貧富之別。連死亡,都是不平等的。富人的一塊墓碑,就能夠窮人一生衣食。

    霍頓的理想與實踐,讓我們感到渺小與可憐。這種對待世界的,超越人性與人道主義的觀念,是把自身視之為和灰塵同質同量,同樣的存在與歸宿。人性、人文、人道主義的辨析:它們依然是從人之先在的、預設的主體性出發,把世界對象化,凸出的是人的形象和至高無上的唯一性優越性,只不過並不是傳統的侵略話語而已。這些人類自豪的觀念,還是建基在主體對客體的對象化利用上。其效用就像一個億萬富翁以示對乞丐的同情而施捨的一枚硬幣。流行的和諧的觀念也並不是為了和諧,和諧只是一種手段,就像民主是專制的幌子。它的理論前提是,物為我用,和諧是為了持久的開發與利用。凸顯的依然是人的主導性地位和話語權。

    叔本華說,活著,也要讓別人活著。只有當人把自身視為和灰塵無異,同為宇宙系統的家庭成員,都是基本的粒子,有著一樣的生死悲喜,人或許才會引發真正的悲憫之心。這種悲憫之心,不是旁觀的淡漠,不是高高在上的教誨,而是由感悟到自身的有限性而意識到萬物皆如我般有限而短促所激發。因此,當我悲憫世界時,其實也是悲憫自身;寬容異己時,也是寬容自己;對一粒灰塵落淚時,也是感慨我那命若琴弦、必會消亡的生命。

    不管大小,生命就是生命。讓我們虔心的記住這句話,這字裡行間所洋溢的溫馨和佛性的光華。生命皆美麗而平等,是毫無條件的。不管……,萬物皆生而平等,死而平等。


    五、超越與回歸:三個條件

    對生命的關懷,就是對自我的關懷。齊物的思想與關愛,源於以下的體悟:

    1、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有生有死,由生而死,都是這個宇宙的一部份。

    2、所有的存在,不管是灰塵,還是我們自身,都註定要消亡。在同赴唯一性命運的路途中,我們的遭遇與悲喜是一樣的。因為都是有限性的,所以需要慰藉與扶持。

    3、意識到思想的侷限與反思的侷限,意識到人的偏見和世界無盡的開放,意識到偶然性與不確定性,我們應該讀對任何一種存在都抱有寬容的姿態。

                         紅塵何處真知己,人生無聊才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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