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遺憾,所以美麗

「愛在暹羅」這部片子,是第三次看了.每次看的具體感觸都不同,相同的是總忍不住心疼!

最初想看這部片子的衝動,來源於網上一張海報.海報上,兩個男孩並肩站著,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陽光下不帶任何雜質,顯得如此安靜而純粹,背後是繁華雜亂的街市以及街市上那些熙熙攘攘腳步匆匆面無表情的人群.很普普通通一個畫面,但裡面冥冥中有一些發光的東西在吸引著我,誘惑我.

當時網上電影完整版還沒掛上去,只能在馬鈴薯網上看一些視訊.聽不懂泰語沒有字幕,畫質粗糙,情節也是零散斷續,但絲毫無法破壞我對這部電影的鍾愛.懷舊親切的背景,舒緩悅耳的音樂,昵喃形如囈語的男孩的對答,還有年輕乾淨並且漂亮的臉龐,以及全人類所共有的哀傷、疼痛、曖昧的情感……天性不善於去揣測事情的變化發展,所以真看不懂電影的情節,但是心情依然被一些東西波動甚至於震撼住.

第二次看這部影片,是直接在迅雷上下載了完整版的電影了,最重要是有了字幕.

心情有些驚喜,有些期待,也有些莊嚴.坐在電腦邊,兩個半鐘頭這樣看下來,竟然覺得時間還是太短了.劇終,mew對著木偶忍不住號啕大哭,當時自己一點預警都沒有,眼淚就跟著跑出了眼眶.

第三次看這部影片是在深夜,室友都睡了,萬籟具寂,整個空間與時間都屬於自己的.一個人坐在電腦旁盡情品味,那是享受的一種極致.

 

 

電影開幕不久,從一棟簡陋的房間裡傳出舒緩悅耳的琴音,古樸塵舊的鋼琴邊坐著一個小男孩mew與他阿嬤.琴音正是從阿嬤的指下流淌出來.

Mew問:」阿嬤,為什麼你那麼喜歡彈這首曲子?」

阿嬤眼睛盯著牆上年代更為久遠的照片,說:」因為你阿公以前經常彈這首曲子給我聽呀.」

阿嬤接著問:」mew,長大後要不要跟阿公一樣會彈琴呀?」

「阿嬤,彈琴有用嗎?」

「有用呀.彈琴可以傳達情感,你阿公以前就是通過彈琴向阿嬤傳達情感的.」

「哦,那阿公向阿嬤傳達什麼情感呢?」

阿嬤沒正面回答,說:」聽著.」緩慢的琴音再次響起.

男孩想到什麼很高興地喊出來:」我知道了,阿公想跟阿嬤說,他想念你了.」

阿嬤嘴角露出了微笑.而思緒飄向了某個未知的地方了……

 

Mew有個好朋友兼鄰居tong.

Tong在學校里替mew打架,被打得鼻青臉腫.

聖誕節tong送mew一個木偶做禮物,因為一點意外,木偶鼻子弄丟了.

平安夜,在教會的慶典上,mew與tong都上台演劇.mew扮演報佳音的天使,tong扮演牧羊人草場上的小綿羊.那晚,阿嬤替他們兩合了一張照,也是他們唯一的一張合照.

 

Tong生活在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家庭,父慈母嚴.

Tong有一個感情很好的姐姐,在一次出外遊玩的時候走失了.

因為這件事,家庭弄得烏煙瘴氣.信仰崩潰,爸爸酗酒臥病,媽媽憂勞過度.

Tong的爸媽決定搬家.

當tong家的車緩緩離開,mew從角落裡走出來,臉上有一種隱忍的痛苦.tong從後窗回望,看到mew正用手擦眼淚……

 

轉眼五六年過去.當年兩個小男孩都長成翩翩少年了.

Mew成為學校一個樂隊裡的主唱.他的CD在市場上熱賣.唱片公司的經理找他談話,跟他說,他歌固然不錯但還需添上一種東西,愛.

Mew聽完一愣,他不懂愛是什麼,因為他從沒談過戀愛.

其實當時,他鄰居家一個漂亮的女孩ying一直在暗戀他.Ying半開玩笑半真實地提出要做mew女朋友,mew沒在意,說看吧.

Tong在另一所學校讀書,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女朋友.但他對女友的感情卻一直很冷淡.

Tong去商店買不到CD卻偶然與mew碰面了.

Mew答應送tongCD.兩個人留下聯繫方式後便匆匆分手.

與tong再次碰面,給mew帶來了靈感.當晚就寫出了一首真正充滿愛意的歌－—同行.

 

Mew叫tong去學校看他們樂隊訓練.晚上太晚搭不到車,tong就住到mew家裡.

兩人睡同一張床.

Tong問:」mew,這幾年一個人過得還好嗎?」

「寂寞得害怕.」

「為什麼?」

「小的時候,寂寞是因為沒有朋友,長大了寂寞,是因為比沒有朋友更寂寞.」

Tong有些困惑的盯著mew.

Mew眼神走入沉思.繼續說:」阿嬤去世那陣,我經常想, 如果我們真的很愛一個人,我們可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嗎?有一天他死了.離別這種事,是生命中一部份,我們都知道.但我們能釋懷嗎?我們真愛一個人,不害怕他離我們而去嗎?.....還有就是,我們必須接受,無論我們在哪裡,所愛的人不在身邊了——」停頓了一下,mew接著說,」這些年我就這麼一個人走過來的……」

Tong疼惜地看著mew,沒說話,只是伸出手緊緊擁mew入懷.

 

Tong家裡開party,mew帶整個樂隊過去表演.

會上,mew首次公開演唱為tong作的新歌」同行」.

「如果說這首歌為你而作 你相信嗎？

或許比不上其他歌曲 那麼動聽那麼感人

要知道 愛情的歌曲

若沒有愛 就無法創作

但為了你 我靈感源源不斷

……

…

每次你的愛照耀我心 我便看到希望

愛情里有很多真相

過去我一直苦苦尋找 愛的含義

但最近我剛剛發現

愛就在你靠近我的那一刻

若生命是優美旋律 你就是動人歌詞

在心中久久迴響

……

…」

在兩個人眼裡,人群慢慢退下,時間與空間開始凝結.只剩下旋律在流動,而某些未名的情緒在兩個人的眼神中開始滋生並且蔓延糾纏……

 

宴會結束,tong與mew坐在院子外邊的石凳上聊天.

Tong問mew:」歌很不錯哦,怎麼寫出來的?」

Mew答:」如果沒有tong你,我是寫不出來這歌曲的.」又補上一句,」聽完感覺怎麼樣?」

Tong頓了很久,然後抱住mew,聲音低沉形如自語說:」難以言表!」

Tong輕輕吻住mew.

從沒想過,兩個男孩之間的吻可以如此溫柔,如此纏綿,又如此自然.

 

Mew與tong擁吻的一幕被tong媽媽看到了.

隔天tong媽媽獨自去找mew,希望他為tong將來著想,能與tong分手.

mew與tong的媽媽聊天的時候,ying在外邊偷聽.

知道mew的事情後,ying傷心欲絕,哭著跑回房間,把牆上貼的密密麻麻的mew的照片撕得粉碎.

 

Mew去ying家裡問ying一句中文歌詞的意思,偶然間發現藏在ying床底下一大箱自己的照片.mew突然愣住了.

「那句歌什麼意思?」

「如果有愛,就有希望!」

「ying,你有什麼希望嗎?」

「我的希望就是,我們倆都有希望!」

「ying,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Ying聽完,表情有些黯然.但也有些釋然.

 

跟tong媽媽談完話後,mew不知道如何去面對tong了,所以選擇逃避.

Tong連續幾天都聯繫不到mew,準備過他家找他,卻被媽媽攔住,才知道媽媽去找過mew了.

Tong一個人很鬱悶跑去朋友家玩.幾個朋友卻因為tong這段日子冷淡他女朋友,開始責問tong.

「tong,你是gay嗎?」

第一次正面接觸這個詞語,tong感到無措.罵了一句」八婆」慌亂地跑了出去.

Ying追出來看tong,tong卻誤會了ying在他朋友中散佈他跟mew之間的事,所以把滿腔怒氣都發到ying身上.

「你很想知道我是不是gay對吧?」然後強吻住ying的脖頸.

Ying開始還掙扎,後來就停止了.

反倒tong突然發現了自己對女生身體一點感覺都沒有.

Tong整個人都癱倒下來.脆弱一如剛出生的嬰兒,抱住ying的大腿痛哭,一次次的問」ying,我到底是不是gay呀?」

Ying用手安撫tong的頭,一邊回答:」沒事,沒事,總會好起來的.」

 

 

Tong回到家裡,爸爸病情惡化住進醫院,媽媽一人獨撐家庭重擔倍見消瘦.

Tong徹夜難眠.家庭,愛情,責任,都擺在眼前,他明白自己面臨抉擇了.

在佈置聖誕樹的時候,tong手裡拿著一男一女兩個玩偶問他媽媽:」媽,該掛在哪裡呀?」

他媽盯著他看,話另有所指的說:」你長大了,該自己做決定.」

想了想,tong把女的木偶交到媽媽手裡,把男的木偶掛到聖誕樹上.

看了tong的做法後,媽媽舒心的笑了.

而tong的笑容卻顯得苦澀而無奈.

 

Tong在商店裡看到當初送mew同樣的木偶,特意把鼻子給買了下來.

聖誕夜那天晚上,tong女朋友donut約tong出去玩.

Mew在暹羅廣場有一場演唱會.

當tong在馬路的電視大螢幕上看到mew演唱那首為自己寫的新歌」同行」時,他毅然轉過身跟donut說:」我今晚無法陪你出去了.」

「為什麼?」

「因為,我們不能在一起了.」

donut賭氣離去.

Tong臉上露出笑容.然後開始轉身朝暹羅廣場的方向奔跑過去.

Ying早在那邊等待,她把tong帶到mew演唱的現場.

盯著tong專注看mew演唱痴情的側面,ying嘴角帶著苦澀,但知道自己該放手了.

她牽著tong的手擠開人群走向前台.然後毅然放手,一個人離開.到了外邊,忍不住大哭.

 

Mew演唱完,跟樂隊的朋友正想離開,tong在後邊突然叫住他.

「mew,今晚演唱真的很不錯.」

「除了不錯以外,還有什麼嗎?」表情略有期待.

Tong停頓了一下,然後下定決心說:」mew,我想我們還是不能在一起,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不愛你.」

Mew臉色突然一暗,低下頭,再抬起來的時候已經帶上笑容.

Tong從口袋裡掏出木偶的鼻子,遞給mew.

「這是什麼?」

「送給你的聖誕禮物.」

Mew告別了tong,每走幾步路就忍不住回頭,臉上始終帶著淡淡卻是隱忍的笑容.

 

Mew回到家裡,把鼻子插到從前那隻木偶上邊.然後開始嚎啕大哭,像一個被拋棄在曠野找不到歸路的委屈的小孩.音樂聲起,電影也拉下帷幕……

 

 

是一部充滿遺憾的影片.

阿嬤很愛阿公,卻也只能守住一棟老房子,坐在鋼琴邊獨自一人對著往事緬懷……

Mew很愛阿嬤,面對阿嬤最終的離開,也只能跪在靈堂前顯得無奈而迷惘……

Ying很愛mew,最終卻也只能選擇放手,毅然離開……

Tong與mew很相愛,但面對家庭,面對自身要擔當的責任,最終也只能落下一句」我們還是不能在一起,但並不是說我不愛你.」這樣的無奈疼痛……

Tong本來擁有一個溫馨快樂的家庭,但因為姐姐的走失,家庭最終變得支離破碎……

……

也許生活正是因為充滿這些遺憾,所以對於失去的過往我們才會擁有那麼多深切的緬懷,對於擁有的現在我們才懂得戰戰兢兢去珍惜呵護,對於還沒得到的未來我們才抱有如此熱衷樂觀的憧憬與展望.

故事正是因為充滿遺憾,所以本身才會顯得如此美麗.

 

很多人認為這部影片是一部很異類的影片，因為它講述的是兩個男孩之間的愛情.但我卻覺得這是一部相當傳統經典的影片。正像飾演影片中mew的PCHY堅持認定」愛在暹羅」並不是一部「同志電影」，他用「愛的電影」來形容這部影片，除了Mew和Tong之間的「同志之愛」，影片中Tong與其媽媽、Mew與其阿嬤的「親子之愛」，Tong家人與失蹤的姐姐June的「家人之愛」，Ying對Mew的「暗戀」 等都是一種無私的「愛」，而「愛」是每一個人畢生都在尋找的東西，但是其實愛無處不在。

套用」夜奔」導演徐立功在評論」夜奔」時說過的一段話:」在我的世界裡，只有真愛，沒有性別；性別只是肉體結構上的不同，性靈上是不分彼此的。所以致今我不願意說《夜奔》是一部同性戀的電影，我認為它是一部關於愛的電影。愛是超越性別的。」那這裡我也想說,其實,」愛在暹羅」便是一部愛的電影.

 

對於故事的結局大家都認定是一個悲劇，我卻寧願做這樣的理解：五六年前，tong無奈的離開，mew從角落裡慢慢走出來，臉上掛著哀傷的淚痕；五六年後的今天，tong與mew再次相遇發展了一段超越性別的愛情，然後tong再次無奈地離開，留下mew對著木偶無助地嚎啕大哭。那麼，再過五六年後的將來，命運是不是有可能安排他們再次相遇，那到時又會是另外一番什麼樣的情景。我不知道——

也或許，tong與mew生命線上再無法交錯，tong遇上另外一個人，男的也或許是女的，然後跟他或她攜手走人生剩下來漫長的旅程，而mew也會遇上另外一個人，或許是男的或許女的，然後再次墜入愛河,生命再次燃燒……

電影只是給我們呈現了mew與tong人生裡邊一段過程,僅僅過程.至於結局,電影留下一個空白,任由觀者自由去編撰創造.

什麼樣的結局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曾經認真熱烈地愛過,並且我們還將繼續努力去追求屬於我們愛的天空……

生命最精彩的一部份,就是站在今天,我們永遠無法去猜測明天臨到我們的將會有什麼樣的光景.什麼樣的事情都是可能的.對於mew與tong,寧願做最美麗的祝福與期望.

 

記得劉玉玲曾說過，"Everybody wants to label people. Sometimes you just fall in love with somebody, and you're really not thinking about what gender or whatever they happen to be. I think that if I happen to fall in love with a woman, everyone's going to make a big deal out of it. But if I happen to fall in love with a man, nobody cares."

影片中,June姐在踏上列車的時候留下一封信,信上說:」我們都因為愛患下錯誤,值得慶幸的是,這都是為了我們所愛的人,生命總是給我們很多機會,讓我們從頭再來,改下我們曾患下的過錯……」

Ying說:」只要有愛,便有希望!」

Mew說:」 如果我們真的很愛一個人,我們可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嗎?有一天他死了.離別這種事,是生命中一部份,我們都知道.但我們能釋懷嗎?我們真愛一個人,不害怕他離我們而去嗎?.....還有就是,我們必須接受,無論我們在哪裡,所愛的人不在身邊了——」

Tong說:」我想,我們還是不能在一起,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愛你.」

世界上正是有了愛,錯位的愛,我們才會有那麼多的遺憾,也正是有了那麼多的遺憾,生命才會變得如此美麗多姿.

Tong再次離去,mew再次一個人獨自面對孤獨.對著木偶,mew落淚;深夜裡一個人對著螢幕上那個脆弱的男孩,我亦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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