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21 05:05:23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吞下每天必須攝入的四顆維他命藥丸,寫下這些字。
重新回憶這部電影是件極其痛苦的事。那如同調色板上最鮮紅顏料一般濃稠的色調,逐寸蔓延,觸目驚心。劇烈的心痛使我失去語言。原以為可以寫很長,長到足以表達此刻所有感受,最終寫下的只是喃喃囈語。
當生命只剩下求死的慾望,當明天成為一種奢望,幸福又意味著什麼?
『我們的幸福時光——週四早上10:00-11:00』
那些一直生活在陽光下的人們,永遠無法理解世界上的另一群人,他們頹廢厭世,陰暗潮濕,畏懼陽光。
有貞拿出安眠藥片,面無表情地嚥下。這是她第三次自殺。「其實我並不是真的想死,只是大大的太陽把我的恐懼嚇了出來。」
「你害怕什麼?」「我害怕早晨。」身穿紅色囚服的尹秀說。他是死刑犯。殺了三個人。「如果你想為我做點什麼,就讓我快點死。」
「你終於意識到你們有多麼相似。」莫妮卡修女說。
他們是兩個囚犯。一個被囚禁於鐵窗之內,另一個被囚禁在心靈之內。
有貞急噪而孤傲,我行我素。恩秀則冷酷粗暴,自暴自棄。他們內心充滿怨恨,還有那些潰爛的傷口。憤怒和嘲笑,是他們全部的表情。兩個人都在把自己一步步推向毀滅。瀕臨破碎。
「大地上插了一根針,風吹過,一顆麥粒剛好滑過並釘在了針尖。」忘記了這是誰對緣份的比喻。只是一直很喜歡。
有貞和恩秀如同宿命般地相遇。在監獄裡的十次會面,從疏遠到靠近,從生離到死別。
「我以為當我揭開傷疤後便會立刻痛苦地死去,可我卻活了下來。」有貞哭著說。
他們向彼此展示各自醜陋,骯髒的傷疤。那些傷痕纍纍,一直被深深掩埋的過去,卻使兩個人靠得越來越近。
「每個週四的早上,能像這樣微笑,真的很好。」恩秀笑著看著有貞,眼裡充滿愛意。
每個星期的一個小時,就是他們所有的幸福時光。
時間是一切物體不可抵擋的洪流,事物映入眼簾只為了依次被沖走。這是《十分鐘年華老去》里馬克•奧里利烏斯裡的一句話。雖然論調冷酷,悲涼。但幸福的確如時光一樣轉瞬即逝。
上帝終究收回拖欠已久的幸福時光。
幸福結束了。
他曾是宣言不需要懺悔和救贖的死囚,曾經殘酷毆打獄友讓鮮血沾滿雙手的惡徒。可此時的他卻在一角縮成一團,雙手緊緊拽著放在胸前,像一個受了極大傷害的孩子,渾身顫抖,不停抽泣,口中反覆念著:「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
「我原諒你,孩子,儘管我不能完全原諒你。好好活下去。你知道我在鄉下,來探監不容易,但每年新年和感恩節我會來看你的。」年老的母親用佈滿皺紋的手撫摸著殺害自己女兒的兇手。
「你說,上帝會接受我這樣的人嗎?」恩秀站在牆邊,仰望著天空,問另外一個死囚。
然後他們衝進雪地,打起了雪杖。越來越多囚犯加入,這群有污點的人,置身潔白的雪中,與雪融為一體。一樣的純潔。
「結束自己的生命比原諒你要容易,但我還是選擇原諒你,媽媽。因為我希望我做出這樣的犧牲,上帝會還我一個奇蹟! 」
有貞一路狂奔,來到母親病房,原諒15歲那年她對自己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因為恩秀要死了。
「我原以為我會很害怕,當現在我卻沒有感覺。」尹秀說了個可笑的謊言。
走在通往死亡的冰冷長廊,在獄警的攙扶下,他跌跌碰碰地走著,窗外是明亮的白雪。他的一隻Nike鞋子掉了,那是有貞送他的生日禮物。慢慢地穿上鞋子,他開始恐懼。
站著死亡的邊緣,他用盡全身力氣喊著:「有貞,你在那嗎?你能看到我嗎?能聽到我嗎?有貞,別忘了我。我愛你!」
那個被他愛著的女人坐在玻璃後,顫抖著說:「我也愛你! 」
最後簾幕拉上了,恩秀被套上頭套和頸圈。他用脆弱但渾厚的聲音唱著國歌,這是沉默中唯一的聲響,每一下都強烈敲擊著在場者的心。
「怎麼辦?就算唱著國歌,我還是很怕! 」他哭著說。
「我好怕……」
這是恩秀死前最後一句話。
影片最後,李獄警整理著尹秀的遺物。牆上有貞送給尹秀的照片一張張地被撕下。大海,高架橋,夕陽,還有那張發射著有貞隱約笑臉的照片,上面是恩秀寫的一行字:
『我們的幸福時光——週四早上10:00-11:00』
恩秀雖然死了,但戴著恩秀親手做的十字架項鍊,有貞將會像監獄牆角的那株薊草一樣,頑強地活下去。
電腦還在不停放著電影的原聲音樂,雖然幽緩悲傷,但那些流淌著的鋼琴聲比沉重的電影要明媚。
無論如何,好好活下去,為了那些幸福的時光,哪怕它們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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