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親情，手背哀情

謹將此文獻給R 和趟過[Legends of the Fall]的你


Dearest：
    對著鏡子，手起剪落青絲兩捋，我債我還。然後歸還了手鐲，就此完結你我之間未完的故事… …

    時間1918年4月，你離開的數月後，收到你活著的唯一證據，來自紐幾內亞的破爛貨品，一隻大概是當地土著婦人佩戴的手鐲，包裹在密密麻麻寫滿不相識的紙團里。猜想那也許是給我，也許錯了。告訴自己要記得歸還.N年後的再次見面，你只講了一句：「它是靈驗的，能保佑主人得到平安。」
    我相信你說的一切。把你送的手鐲戴在手上，不管吃飯，睡覺，艾弗瑞什麼也沒有說。他依舊一如既往地寵愛，華麗的衣衫，精緻的生活，出入上流社會，應該講，他收養了我。

 

（1）我要坦白地面對自己的心。
     崔斯丁，我承認愛你，儘管在一起的時候絕少提及。
     那些年，多少次，我瞧著身邊熟睡的你，濃密的金髮，下面是一臉的恬靜和安寧。是不是因為你正握著我的手？或者你才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相擁著一起看天慢慢地亮起來，然後一點點新鮮的陽光漫過窗台。日記本里記載著我們的愛開始於1915年9月7日，那天艾弗瑞離開我們到海倫納開創事業。成熟的男女處理事情都是比較明智，我這麼想，也如此認為。就這樣甜蜜相愛了3年，我想上帝終究還是發現了我心中的惡，你終於決定離開了我...
    曾經給過我溫暖臂彎的男人，現在在沉睡之中。你緊皺的眉頭，長長的睫毛.粗重的呼吸，我感到你其實還是一個孩子，你的心並不像醒來時看上去那樣堅硬和冷漠。沒能救贖小牛，只得殺戮它；沒有徵兆，你從夢中驚醒，舉起時刻不離的刀子。漫長而難受的沉默。
    哦，你開始恨著我，也在仇視著你自己。第一次我感到了絕望。我們曾經以為彼此之間是如此地命運，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們相愛，想必然也沒有什麼東西阻止我們彼此憎恨。你如同奧列斯特逃離復仇三女神那樣從我身邊逃走，從你家人身邊逃走。 跑吧，跑吧！帶著黑熊甦醒過來的領悟離開我們。一個相當頑固的男人，只聽從他心裏面的東西。「有些人能清楚聽見自己心靈的聲音，並依循這個聲音生活，這樣的人，不是瘋了，就是成了傳說。」
   你走了。只留下空空的一個我。不停地跌入空洞中。上顎處的那個牙洞，舌頭一直碰到缺口，time and time，我的思緒不斷跌入那個缺口，我感覺它一直都在那裡，時刻提醒，不停地繞圈。

 

 

（2）上帝得知我們的事已經有多久？
     你跑開，我選擇自飲苦酒，這些就是無能為力的田地能夠做的一切。噢，白痴！ 崔斯丁，事情並沒有使你變的好一點，是不是？所有的所有，只是事情發生前的時間問題。在得知山莫死訊的那年冬天，威廉上校應該讓我走的。但是他又怎麼知道，後來會發生一些什麼事情呢？冬日裡面石頭裡結了冰的水，會把石頭分開。這不是任何人的錯，也不是水的。但最終石頭還是分開了。
      1915年3月20日，艾弗瑞回到家。一個半月前，他失去親愛的小弟弟，我失去了未婚夫。我喃喃地對自己講也對艾弗瑞講：我愛的是山莫。在山莫的墓前，艾弗瑞向我求婚，他認為那是對於山莫的尊重。沒有回答。「我只會使你們痛苦，不管是你還是艾弗瑞，上帝啊，我不想這樣。崔斯丁，後來你回來了，騎馬來得，而我只有用牙拼命地咬手指。
      你說過，你看見我的第一眼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的那種似曾相識又很親切的感覺，只覺得此時此刻環境人物好像什麼時候經歷過，是夢？還是另一個時空度，裡面同樣一個你一個和我？或者前世遺留下來的未能達成的夢想，殘留在腦海的印痕？心理學上把這個稱為「先視感」。崔斯丁，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相同的感覺印證在我處。窗外，野馬在你的跨下臣服，那時我恰好被一種恍恍惚惚的情愫擊中，我的腦子亂鬨鬨的。很清醒但的確覺出有種暈眩，預感我們之間將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我不停地搖著木椅，偶爾起身倒上一杯水，緊緊貼住椅背它給予我力量。天空永遠都是那麼藍，像湖水，藍的憂鬱。不知道湖水究竟是怎樣的暖，依稀記憶，曾經聽說有過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的歡笑。我無動於衷地繼續看著廊外的風景。

 

 

（3）1918年，很快，我結婚了。與你的哥哥。他愛我。
     你在墓前哭泣，我沒有辦法救他，你的頭就在我的胸口，我看見了你深深的傷痛，你可聽見我狂雷般心跳。
     崔斯丁，並不是我愛著你這件事使我痛苦，而是另外一件事，既你仍然存在著這件事。想到你我共同生活在這個世界，我就心如刀嚼——真討厭，你擁有單獨的心，你開始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微笑，一個人，這些都讓我痛苦，叫我傷悲，叫我倒吸一口涼氣。追求一個不再可能得到的男人有什麼用？你不再需要我，甚至開始憎惡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一切。你遠遠地逃了開去，你說，我們之間永遠地完了。父親得知了一切，第二天，我們發現他中風在壁爐的椅子裡。我沒有方法還在那裡繼續呆下去。很快，我結婚了。與你的哥哥。他愛我。他身上有1/2你的氣息，可以讓我想起另一個男人的人。不同時間，不同的美國男人；它與愛情和夢幻.眼淚和孤單聯繫得多麼緊密。事實上，我要讓你後悔；另一方面，我還想著得再見知你的消息。

    我已經習慣了將自己的想法隱藏起來，外表顯得平靜和愉快。我的自製力就像蠶繭那麼厚把我包在當中。深夜，有時我會戰慄地想到你，不過很少次數。我只關心我的記憶，一旦痛苦消失，它就會成為一種安慰。前方一個碩大的水潭，或踏水而過或饒路行走。噢，你我之間的故事好像發生在昨天，一呼喚那些可怕的回憶.記憶就會呼嘯而來。

 

 

（4）… …
    你是否仍關心這裡的情況？牲口的價格繼續下滑...冬天似乎沒完沒了.你為何不寫信？你是否害怕說你不會回來？
    我寫過好多好多信，可是我不知道應該把信寄到哪裡去，同樣亦知道你不想收到這封信，我只是為自己而寫，把它們收藏起來，和我們未了結的事放在一起。

 

 

(5)1912.4.13， 回家
    第一次在哈佛的餐會上看到山莫。雨季還沒過去的時候，依莎貝爾夫人的見證下，我們定下婚約。山莫迫不及待地想要帶我回家，看一下他兒時生長的家，在西部山區的牧場，那裡有他親愛的3個哥哥們，和敬重的老父… …現在回想起來，他是真的不應該帶我回到那裡的。假若那樣，那麼一切會重新排演。真的會是這樣」，我對自己大喊，「真的會是」。
    1912年4月13日，乘坐著轟鳴的火車，穿過廣闊的蒙大拿草原，川急的河流，茂密的森林，近似崩潰的三天兩夜後，終於到達目的地。車站，山莫先下車，擁抱過父親和哥哥。父親臉上浮現的讚賞和慈愛；大哥艾弗瑞有點震驚，只是一瞬間，隨即又恢復自然；父子們融入地交談著；山莫從頭到尾，不無得意。如莎貝爾夫人信里所說，我現在到家了。是的，現在我終於回家。乘坐老式汽車，緩緩地行駛在蒙大拿平靜壯美的草原上，藍天白雲，地平線清晰可見，艾弗瑞和山莫騎馬隨行。我們談論歐洲戰爭談論一刀性情，上校和藹著聆聽著。山莫張望兒時居住過的地方，突然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遠端，似乎是在看著某樣東西，在觀望了好一會之後，他將手舉起，「嗨，崔斯敦來了！」三分之一地平線，上方的是蔥綠茂密的樹林和紫紅色的天空，下面是金黃的草地，在地平線正中偏左一點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騎著馬並帶著一匹馬的人，那便是了。遠處音樂響起，那些浮躁的又安逸的節奏開始蔓延。
    崔斯汀，陽光燦爛的你，傻傻地站在我面前，驚喜之情毫不掩飾。這些就是我們的相識，對不對。我的記憶沒有出錯。

 

 

（6）1912.10.14，日子過的平淡而安逸。
    威廉上校給伊莉莎白夫人寫信：屋子裡再有有教養的女子，感覺很奇怪，亦令人興奮，三個兒子能再同處一室，使我感到心滿意足，感謝主。是的我們拍照，套索，騎馬，射擊 …網球。

    我，真實，熱情又清純。山莫深愛著我，艾弗瑞愛上了我，還有你崔斯敦。一個家族裡面的3個兒子。這就是悲劇的源頭。愛上你是不可避免的巧合，而這巧合卻是上天的安排，上天捉弄了所有的人。折服於那個昏暗中透過窗戶凝視到的剛烈、英猛男子；恐懼與孤單包圍下的心靈支柱。激情以及慰籍。大哥無意中窺見似乎不是表面的事實。那晚在起居室，山莫和艾弗瑞先後宣稱要往前線打仗，急火攻心下的我做出莫名其妙的舉動。我知道，有那麼一丁點故意，推波助瀾地，我就情不自禁地做了。感情的裂縫隨之產生。
    三兄弟離家的背影中，我到底在惦記的是誰？山莫用靈魂之軀去捍衛從未到過的土地，回來的只有他的心。艾弗瑞回來了，崔斯敦浪跡天涯。。。
     來了走了，走了來了。家不再完整。

 

 

（7）她死了。
     我不知道上帝是否聽見了我內心的那些惡。那些仇恨，我在恨著她，恨她霸佔著你，佔據你心裡保留的位置。上帝一定是聽到了。所以她死了。好多年以前，我曾經閃過念頭，若山莫在戰事裡死去有多好，我並非有心這麼想，我只是情不自禁。後來山莫死了。而我怎麼依舊深愛著山莫的哥哥，艾弗瑞的弟弟。

    「你要嫁給山莫，我會嫁給崔斯丁，那我們就是姑嫂。」

     和小伊莉莎白交談的第一句話。風中傳來她的聲音，「上帝，謝謝你聽到我21年的禱告，我要和崔斯汀結婚了。」
    而現在，她死去了。

                                                       
                                                        Susana擱筆
                                                            1925.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