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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結號--Assembly

集结号/TheAssembly

7.3 / 7,394人    124分鐘

導演: 馮小剛
編劇: 劉恆
演員: 胡軍 張涵予 廖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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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力果

2008-04-30 22:04:46

比集結號更震撼真實是文字來自__白樺



http://www.douban.com/group/102821/文字來自於豆瓣上的白樺與他的小朋友們小組
下面是今年發表在《隨筆》上的一篇文章。《隨筆》發表後,《解放軍報》與《光明日報》都發表了,最完整的是《隨筆》上發表的那篇。我至今都為當年的情景而感動不已,我的一些戰友和朋友在讀這篇文章的時侯也都曾止不住地淚如湧泉。 白樺 08、04、30、
記憶中的星光

白 樺

    1948年的冬天非常寒冷,11月24日我在中原野戰軍4縱13旅37團3營的一個連隊裡。那天上午,國民黨軍主力第12兵團司令黃維,在強渡澮河之後似乎發現了危險,立即又想撤到澮河以西。正在堅守南坪集的我軍突然渡河西撤,假裝著像是倉惶潰逃的樣子。浮橋在河上劇烈的晃動,人喊馬嘶。不時有一個想超過別人的戰友墜入水中,在他被戰友們拖上來的時候,水淋淋的棉襖很快就結冰了。我們在河西進入陣地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飢腸轆轆的戰友們立即開始挖掘掩體和壕溝,拼命地挖,拼命地挖。在挖掩體和壕溝的同時,我們班另有任務,是在壕溝的縱深處挖掘掩埋自己人的墓坑,雖然我們心裡感到不是滋味,但這是每一次戰鬥之前必須做的工作。我在進行這項勞動的時候,很自然地會想到:這個墓坑將會掩埋誰呢?每一個熟悉的面孔都從我眼前閃過,都是那樣年輕,都是那樣生氣勃勃。哪個都不應該躺進這冰涼的凍土。也許是我自己吧?想到這兒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夜晚除了散亂的曳光彈和信號彈在天空划過之外,槍聲極少。到了第二天早上,黃維才清醒過來,意識到他和他的兵團已經陷入重重包圍之中了。一夜之間,所有的現代化武器和輜重都變成了累贅。當他知道他派出的偵察兵觸角所及,縱橫只有7·5公裡的時候,他慌亂了!對於敵我雙方來說,這一空間都是一個危險的極限。已經被捆住手腳的敵軍如果突圍失敗,就是覆滅。而我們,面對的是一個龐大的困獸的掙扎,戰鬥會空前猛烈。果然,敵軍的反撲在當天就開始了!白天,敵軍以坦克、重炮為掩護,實行瘋狂的突圍。往往一個村莊都要經過反覆的爭奪。白天在敵人的手裡,晚上我們又重新奪回來。在我們進入被佔領的村莊的時候,必須從堆積得很高的屍體上翻越過去,那些奇形怪狀的屍體都已經凍得像樹根一樣堅硬了。25日清晨,連部通信員小李躍出掩體去撿一挺輕機槍的時候,被敵人坦克上的機槍擊中,我才知道看似笨重的坦克不僅不遲鈍,而且很靈敏。小李一頭栽倒在地上,我的心像是被一團冰塊擊中了那樣揪痛。今晚,我的被筒里只有我自己一個人了,從月初我軍進逼徐州那天開始,他和我伙睡在一個被筒里,用他的被子當墊縟,我們相互用體溫取暖。26日晚上反覆浴血衝擊,奪回一個被敵軍佔領的村莊之後,黎明時分我們連隊被撤換下來了,兄弟部隊接了我們的防。在陣地背後一個窪地裡的小樹林中集合的時候,連部只剩下了一個副連長了。副連長把連隊的名單交給我,讓我來替他點名。昨晚出發的時候還是129人的連隊,現在能夠大聲應答的剩下了25人,負了傷呻吟著應答的6人,他們都在擔架上躺著,或是坐著。點完名以後,副連長的眼眶裡充滿了淚水,他可能是怕哭出來,大喊了一聲:「向右轉!」接著卻聽不見腳步轉動的聲音。他驚訝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喊了一聲,隊列依然沒有移動。副連長用沙啞的聲音問:「怎麼啦?你們的耳朵都被炮彈震聾了?點名的時候,你們不是都應了嗎?」戰士們不約而同地說:「我們不撤!」副連長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回答他的仍然是:「我們不撤!」副連長說:「這是旅部的命令!」大家的回答還是:「我們不撤!」副連長問:「為什麼?」所有的人都不回答,只有一個因為腿部受傷不得不坐在地上的傷員(我記得他是一個60炮炮手)含混地小聲反問說:「為什麼?你還不知道?」副連長火了:「三大紀律的第一條是什麼?」接下來的是久久的沉默,連傷員也不敢說話了,但隊伍仍然沒有移動。副連長丟下隊伍,一聲不響地走了。我們在窪地裡像冬日的小樹林那樣站著,一動也不動。半個小時以後,副連長帶著團長來了,團長胳膊上綁著繃帶。團長在連隊面前站定以後,仔仔細細地辨認著每一個戰士的臉,然後喊了一聲「向右轉」!隊伍「唰」地一聲向右轉了,連在擔架上躺著和坐著的傷員都向右轉了。當團長喊了「齊步走」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移動腳步了。團長大聲喊著:「怎麼不走哇!」站在排頭的一班長無論如何都憋不住了,他說:「團長!我們走不動啊!」「走不動?!」一班長「哇」地一聲哭了:「團長!你也不看看,我們連有多少同志還留在陣地!連長,指導員,文書、司號員、衛生員……一排長、二排長、三排長……我們能走得動嗎?」團長和副連長緊緊地抿著嘴,默默地相向注視著。過了好一會兒,團長才又喊了一聲妥協的口令:「向左轉」!然後他和副連長把隊伍丟下,肩並著肩走了。我們在窪地裡像冬日的小樹林那樣站著,一動也不動。又過了半個小時,副連長和團長帶著旅政治部主任來了。旅政治部主任的肩膀上披著軍大衣,他是個文雅的知識份子。他來了以後,沒有喊口令,第一句話就是:「你們知道,為什麼要你們往下撤嗎?」連隊全體大聲回答說:「不知道!」旅政治部主任溫婉地對大家說:「同志們!要你們往下撤,是為了給你們休整、補充;休整、補充,是為了讓你們很快再回到這個陣地上來!聽明白了嗎?」連隊全體大聲回答:「聽明白了!」旅政治部主任接著喊出以下的口令:「把擔架抬起來!向右轉!齊步走!」連隊雖然人數很少,步伐漸漸也就整齊起來了。

   我們撤到離陣地15里之外的一個小村里。雖然這個村一半的房子都被戰火毀壞,我還是依稀能記得在合圍之前我們連隊來過這個小村。我們連在這兒停留的時間很短。在我們離開的前夜,我曾經看見村里一個小姑娘躲在牆角里等人,她並未發現我在站崗,因為我擔任的是隱蔽哨。當一排長經過牆角的時候,那小姑娘往一排長手裡塞了一雙嶄新的布鞋。我暗暗驚奇,她怎麼這麼快就能做好一雙合腳的布鞋呢?他們相向注視的目光只是一閃而逝,我卻看見了永遠。26日夜晚,在一排長中彈倒地、我用急救包給他包紮傷口的時候,他向我指了指自己的腳,我注意到他的腳上穿著那雙新布鞋。戰爭時期,戰友們中間有一個默契,在衝鋒之前,儘量穿上新衣裳、新鞋和新襪子。後來,一排長因為流血過多,去世了。這次回來,那個小姑娘幾次微笑著想走近我,我都由於無法面對她那懷著美好希望的目光而閃開了。有一次我在破冰打水的時候,她把我堵在井沿兒上。問我:「一排長咋沒回來?」我沒有撒謊,老老實實地對她說:「一排長還在陣地上。」「啊!」她竟然高興得抿著嘴笑起來,咯咯地笑著從井邊跑開。12月13日向黃維困守在雙堆集的總司令部發起總攻的時候,我們的連隊經過補充和修整,又重新在原來的陣地上前進了兩公里。15日夜,我們攻佔了黃維龜縮在地下的指揮部。那天夜裡火光衝天,槍聲就像過年時的爆竹。到處都是我軍戰士押解著敵軍俘虜。我在繁星和照明彈的光亮下,又看見了那個小姑娘,她攔住所有她遇到的戰士,在他們臉上辨認著。我當然知道,她是在尋找一排長。那天夜晚我膽怯了,面對敵人風暴一般的阻擊我都沒有躲開過,卻故意地躲開了她。在她把眼睛轉向我的時候,我把棉帽的護耳放了下來,匆匆地轉身消失在人海里。

   1949年元旦,我們從積雪的戰場上撤退,中原大地鑼鼓喧天。許許多多的標語中,其中有一條讓我難以控制地潸然淚下。那條標語就是:「歡迎英雄歸來!你們是人民的好兒子!」我當時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說:那些最好的兒子都沒能回來,他們留在淮海平原的凍土裡了。

後來,經過渡江戰役、廣東戰役、滇南戰役……一直到文革後的1978年夏天,我又重新回到淮海戰場,那裡已是一望無際的金色麥地。在徐州淮海戰役紀念館裡,我偶然發現展品中有一面很熟悉的錦旗,仔細一看,那正是當年我在淮海戰場的陣地上用手工製作的。自己的字跡使我異常震動!當晚在夢裡我又看到了我的連隊、我的連長、指導員、連部通信員、司號員、一排長和那位小姑娘,他們一下子又都來到我的記憶之中了,我立即在他們中間入列。連長的大嗓門兒還是那麼響亮:「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一、二、三、四、五、六……」一直數到一百二十九。報了數以後,指導員大聲問我們:

「同志們!我們流血犧牲、前仆後繼是為了什麼?」這是每一次點名時他都要提醒全連的一個問題。

全連指戰員立即信心百倍地回答說:

「建立一個民主新中國!」——喊聲在星空中迴響。這句話我們重複過幾百次,每一次都讓我們振奮不已。

當我在六十年前的吶喊中猛醒的時候,頓時,汗流如洗……我坐起來,頭腦里一直迴旋著一個問題:

當初,「建立一個民主新中國」的確是一個口號,是一個很響亮的口號。正因為這個響亮的口號,才使這場付出了慘重代價的國內戰爭具有嶄新的革命意義,中止了歷史上所有農民戰爭改朝換代的惡性循環。但對於為之拋頭顱灑熱血的一代中國人來說,它並不是一個口號,而是他們前撲後繼的目標,又是他們對於後人的莊嚴承諾,還是他們對生者與死者的神聖誓言。可匆匆又過了一個甲子,為什麼它會衰減得如此微弱、如此含混,而又如此遙遠了呢!?

                                                 2007年8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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