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人》：當個人英雄主義以國家的形式表述時

    當個人英雄主義以國家的形式表述時

    好萊塢一向承擔宣揚美國主流意識形態的重任，更確切地說，它對金錢的深刻理解，使得這個全球電影的中心在形塑「正義」方面有別國所不能企及的能量：1940年代，它督促美國加入二戰，冷戰時期，蘇聯是它打造的咄咄逼人的螢幕敵人，隨著太空爭奪賽的白熱化，甚至出現了《星球大戰》這樣的意識形態巨片，現在，毫無疑問，反恐主義已經成為困擾美國人的重要元素，這絕非危言聳聽，看看查爾斯·伊克萊是怎麼分析的，這位美國前國防部副部長在他於9·11之後寫就的專著《內部毀滅——民族國家的終極威脅》中指出，一旦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落入恐怖份子之手，在著名學者福山看來能夠終結歷史的資本主義形態也將束手就擒，更讓人擔憂的是，資料表明，恐怖組織獲取這類武器「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怎麼辦？當美國聯邦政府無法短期內製定出安撫民心的反恐政策時，好萊塢，當然是好萊塢，必然順民意地打造無敵的孤膽英雄，施瓦辛格當州長去了，看看《虎膽龍威4》和《印第安納·瓊斯4》也知道布魯斯·威利斯、哈里森·福特老了，蝙蝠俠和蜘蛛人得照顧地區性的人民，那麼誰來與境外的恐怖份子戰鬥？沒錯，要嘛是變形金剛，要嘛是鋼鐵人，讓人欣慰的是，這二者的共同點是有高科技做後盾，不必擔心他們的戰鬥力。
    很快的，電影在一步步走向個人英雄主義和國家形式的完美聯姻。鋼鐵人說：「要和平，你的杆子就得比別人粗」，顯然，對付恐怖份子不能妥協，在反恐不僅是美國人的任務時，斯塔克一人飛向中東恐怖組織的本營，上演單邊主義的勝利劇，他從天而下，擊潰恐怖份子後心滿意足地離開，生活在水深火熱的中東人仰望著他，就像瞻仰上帝一般，整段戲表明美國對自己的泛和平和反恐力度、救世主身份的高度自信，它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有這個義務，同時就被拯救者對它的敵意則抱以相當不解。
    從「該死的我不是一個士兵，我是一支軍隊」到「沒錯，我就是鋼鐵人」，當個人英雄主義以國家的形式表述時，沒有人的犧牲屬於無謂的書寫，幫斯塔克打造鋼鐵戰衣的中東朋友死時，我們能夠清晰地看到他枕著的美國國旗，這個為鋼鐵人爭取戰鬥時間從而被敵人打死的助手，已經恰時地被提升了功能：為國家誰都負有義不容辭的責任。空軍指揮官吉姆這個角色因此變得非常重要，他必須讓世人知道，為斯塔克/美國的單邊主義的無障礙通行，無條件配合不能提任何異議，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條資訊藉助全球2億美金的首周票房和接下來勢如破竹的成績，正完美地傳佈到世界的各個角落。
    斯塔克和吉姆的不俗關係，言明美國政府和軍火商、財團的親密關係，後者為本土的恐怖活動留下隱患，自然，電影不忘就此批評美國軍火的非法外流對恐怖主義的助長，發生在影片最後斯塔克和他的公司合夥人、大反派斯泰恩之間的激戰，在帶給觀眾酣暢淋漓的觀影快感的同時，對任何人來說，無異於警鐘，誰都知道，這世界沒有鋼鐵人、變形金剛。同時，影片也告訴我們反恐是一場昂貴的金錢之戰，美國財大氣粗，它打得起，電影沒有做這方面的宏觀分析，它從微觀方面解釋了為什麼斯塔克是一個腰纏萬貫的花花公子兼「當代達文西」：億萬家產使得他有能力打造超級武器；帶有花花公子的痞子性格，我們的主人公對付恐怖份子就不會有太痛苦的心理掙扎，畢竟，像蝙蝠俠、蜘蛛人那樣動輒就因為攫取本應屬於法律的權力，而陷入困挫的精神狀態，是會妨礙反恐的，儘管斯塔克一度認清核武器的利害，也公開宣稱關閉公司的軍火業務，但對此電影沒了下文，僅僅是在一個電視節目裡，主持人語帶諷刺地暗示斯塔克不造武器，難道做牛奶？斯泰恩說鋼鐵戰衣的話一針見血：「消滅核武器的竟然這一超級武器。」伯格曼的思辨在霸主美國面前不吃香；「當代達文西」的身份則讓電影的一切顯得說服力，順勢告訴蜘蛛們，鋼鐵人的技術含量絕非受惠超能力。
    9·11後，從《世界大戰》、《虎膽龍威4》到《變形金剛》、《鐵人》，隨著票房的一路開紅，與其說漫畫電影正在成為好萊塢的重要類型片，不如說反恐已經主宰了美國大片的敘事策略。而比起幼稚的《變形金剛》，《鐵人》是一部非常好看的電影，從節奏的經營，故事的娛樂到人物的打磨，它的確做的一絲不苟，事實是，在眾多的大製作里，《鐵人》的閃光台詞並不多見，它們賦予影片幽默，使《鐵人》粗中有細，當然司空見慣的特效並沒有損害故事逐步推進的細膩，後者恰恰為《變形金剛》所不具備。

                                                原載《國際先驅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