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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夢偵探--Paprika

红辣椒/盗梦侦探/帕布莉卡

7.7 / 99,982人    90分鐘

導演: 今敏
編劇: Yasutaka Tsutsui Seishi Minaka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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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鋒

2008-05-10 01:35:09

盜夢偵探(紅辣椒):一場煙花一場夢


狹小的老式汽車擠出身軀龐大的鮮艷小丑。當最後一條右腿從車廂拔出,小丑雙手舉過頭頂,抱首一環,信心滿滿地宣佈:「IT』S THE GREATEST SHOW TIME!」
電影可以是忘卻惱心的手段,睡眠也常將煩惱收拾乾淨。但當擾人的毛邊以這方式希冀被打磨光滑時,誰又想過那些希望被消磨的時光,希望被拋諸腦後的真實,正意料不到地躡手躡腳潛入清晰的記憶?逃得了一時,可逃得了一世?此二者不過無意義的避世手段。——即使人逃開現實的檢查,也躲不了意識的傳喚。
不徹底的睡眠給夢以隨風潛入夜的可乘之機。夢,好似心思細膩的波斯貓,專揀最柔軟的肌膚舔舐,又回報以媚笑;又似城府極深的將軍,直搗萬馬千軍間最薄弱的一環,勢如破竹,攻必取之。夢,恰似一靈心巧婦,把人心深處最疾首、最渴求的慾望一根一根挑出,小心地置於精緻的絲綢,憑那如絲媚眼細細忖度。
有人說夢裡是沒有顏色和聲音的。那麼它是默片?且不論其是否有科學依據,至少在今敏構造的世界裡,不是這樣。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誇張才是夢的本色。夢是思想的載體,人活著,思想就不會死去。思想如秋林夏花般絢爛,似雷電轟鳴般滂沱。既是如此,它又怎會以靜默的臉孔委屈於人前?
夢裡,人就是赤裸的嬰兒,咿呀著肆無忌憚地宣洩願望。以其願望,人可以是樂器,可以是手機,也可以是神怪。貪圖權力,遂化作投票箱;覬覦權位,遂攀上游行的龍攆。夢裡,人可以追,亦可以逃。逃避可以是粉川無數次過電影般的經歷,也可以是反反覆覆於眼前跌倒的受害人,甚至每每逃出灼眼光亮的門外的兇手。古人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將人的意識連根拽出,不由得人不去直視。
董事長的夢,確切的說是多個夢契合成的巨大幻想。花花綠綠的玩偶在他的夢裡遊行,從叢林到城市,從花木叢生到水泥高閣,何嘗不是從一個叢林到另一個叢林?它們身披艷麗,高喊「夜間居民是希望,白天居民狂妄自大」,像在尋求一種解放。即使解放,也始終走不出叢林,掙不脫禁錮心靈的枷鎖。這豈非不是董事長那張毫無表情的臉蓋住的歇斯底里?每個人的夢都反映著自己的夢想。董事長的夢,最初只是關於站立的夢想,但人性的貪婪將這夢想膨脹並惡化成統治世界的妄想。縱然色彩鮮艷,縱然熱鬧歡騰,仍掩蓋不了骨子裡的悲傷和絕望,以及最終無法實現的悲涼。
如果說董事長的夢是提煉現實後的再架空,那麼千葉的夢則是對現實的直接延續。忙碌於現實的奔波,她逃避了迸發在她與時田間的情愫。說不清究竟千葉是紅辣椒的一部份,還是紅辣椒是千葉的一部份。但紅辣椒卻比千葉活得真實。沒有什麼比做真正的自己更真實的事了。於是,當他迷幻於別人的夢境,看來那麼自暴自棄時,她決心不再放棄他;當他陷入兩難之地,進退維谷時,她總會使勁拉他一把,就像他被卡在電梯間,無奈地轉頭「我有麻煩了」一樣;她會在他倒下的霎那抵在他身後,並將溫暖的臉頰附上他無助的背脊;她會在他病床前輕柔地握起他的手,然後改姓時田。縱然現實與妄想已然混沌交錯,縱然無數人已然迷失,但在巨大的人性前,幻想彷彿失去了其立錐之地。她消失的時候,仍為他留下溫存;他倒下的時候,除了清醒,還有安心。
夢,承載了人類理想的光鮮,也將人性的陰暗暴露無餘。人,總帶了些窺探的心眼,即使獲取他人丁點兒隱私,也可從中得到巨大的滿足。既然夢倒映著人最真實、最私密的部份,何不徑直推開這半掩的虛設,將其一覽無遺?善意的發明並非必然引出善意的後續,它還可能引發惡意的結果。當夢境變成他人觀看的電影,一如紅辣椒欣喜地鼓掌,一如粉川瘋狂地推擠螢幕。如若夢境這最私人的一方淨土都被人用毫無哲學的科技肆意踐踏,世界就真的殘酷了。
電影和夢境儘管均完結在刺眼的光亮抵達眼睛的剎那,卻都意猶未盡,讓人哪怕清醒後仍回味幾番。縱然煙花最終還是化作灰煙消逝,卻被看客映在心間,某個如夢似醒十分輕輕拾起更笑過。
  
08.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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