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霹靂高手--O Brother, Where Art Thou?

逃狱三王/霹雳高手/兄弟,你去哪?

7.7 / 330,612人    107分鐘

導演: 喬柯恩
編劇: Homer (Ⅰ) 伊森柯恩
演員: 喬治克隆尼 約翰特托羅 提姆別克尼爾森 約翰古德曼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老三飛了

2008-06-01 00:08:27

存在主義的後英雄傳說


                        1
      蘇珊桑塔格說拒絕闡釋——現象主義的解釋學不過是和想像的作者換位思考,結構主義的闡釋方法也不過是重新擺佈現象以套用上一個萬能模版——對隱喻的結構性解釋往往成了另一個隱喻。但她呼喚的藝術色情學最終也沒有成為主流,站在「新感受力」立場的評論家也往往失之自說自話。

       的確,像她說的那樣,對與某些文藝作品的確沒必要闡釋,或者沒有辦法闡釋。前者是那種形式上乏於創造,內容上又貧於想像的作品。這些作品就像氮氣一樣,充斥我們周圍大部份空間,但是吸進去又被原樣放出來。後一種作品是那種其內生言語結構已經脫離所有的社會語言,一種很純粹的私人藝術。這種作品就像純氧,有價值,卻不能直接用於呼吸。

       但是,文藝評論者這個寄生的物種並沒有滅亡(不但如此,由於生存環境日益改善,他們的隊伍正不斷的壯大),因為還有一些介乎之前兩者之間的東西供他們呼吸,以便放出些廢氣給喜歡那種味道的人聞。

       說了這麼多不過是為了說明下面所要寫的評論(放的廢氣)即不是過度闡釋,也不是毫無意義。因為有些作品本身就明顯是在闡釋,對這樣的作品的任何評論便都是合法的了。

       我要評論的是《逃獄三王》,它便是題目中的那個存在主義的後神話故事。

2

       這裡「後-」指得是在「前-」的語境下對「前-」的否定,或另一種可能的探討。像後現代是反現代的,後結構是反結構的,後殖民是反殖民的一樣,後英雄傳說,是反「前英雄傳說」的。那個英雄傳說就是奧德修斯的傳說。

       後英雄就是埃弗瑞特(克魯尼的角色,全名尤利西斯·埃弗瑞特·麥克吉爾,尤利西斯是奧德修斯的羅馬名);後英雄的故事還是那個歸鄉和奪妻故事。只是科恩把其中那些被(舊)道德標榜的高尚品質重新打上了荒謬和偽善的標籤。

       這種玩世的態度,我們可以在科恩的全部影片中看到。如果片子裡有個玩世的角色,那一定是在反襯其他被世玩的人的可悲;如果片子裡一個玩世的角色都沒有,那科恩就用玩世的態度調侃所有人——這樣的導演,我們說他們「蔫兒壞蔫兒壞的」。

3

       影片開始的部份,三個逃獄的人,碰上了一個土的,黑的,老的,瞎的巡路工人(弗里德曼飾),這個人預言了他們日後的經歷,最後我們知道全部應讖了。不要以為弗里德曼總演上帝,在這裡演的就又是被神化了的角色了。以《奧德修斯》名垂千古的荷馬其實是個盲人民謠歌手,所以這裡的老巡路工也許不過是暗指荷馬,這樣影片就加入了傳說的色彩,之後發生的那些現代意義上的不真實的故事也就有了成為合理的可能。

       出於那種在西方藝術中流行的後殖民主義心態,西方人的影片中大善的和大英雄的角色往往是個黑人(或其他有色人種),而白人成了很明確的中產階級的代表。中產階級是什麼人?大概就是世俗的空虛的芸芸中年白領罷——我叫他們活死人。看看影片中其他兩個逃犯:在一個晚上,營火旁,埃弗瑞特問他們分了贓有什麼打算,皮特說他要到西部開一餐廳,招待的都是大人物,他穿一西裝裝大爺,吃飯不給錢,迪摩說要把錢砸到銀行貸款部經理的臉上,贖回自己的農場。好笑嗎?看看他倆絕對不是開玩笑的表情(那是導演在開玩笑的表情)。我們知道那筆錢不過是埃弗瑞特給他們畫的餅,描述的梅子之後,你小小的悲從中來了罷。

        還有一次,他們看到一場宗教受洗的儀式(在當時社會那應該是一個異教)。皮特和迪摩跑過去,嗆了滿鼻子水後,他們信誓旦旦地覺得自己獲贖了。這就是他們的道德感的來源,福柯說,有罪的人是幸運的,因為他們有了被上帝拯救的可能——去犯罪是因為可以被拯救。商人向佛祖求財,官員向佛祖求權——信仰是滿足人們罪惡慾望的手段。善男信女們啊,偽善的男人和迷信的女人啊。

4

       英雄當然不能這樣。奧德修斯是與迷信和邪惡勢力鬥爭的英雄,愛情是他的偉大動力,女人是他的強力意志。他為自己設立道德標準,奧德修斯說我就愛錢怎麼著罷。當然影片裡埃弗瑞特的私慾不是表現在對錢渴求上,而是一絲不苟的髮型,和##牌的髮油。這讓我想到《髮膠》。那個片子的時代背景也差不多是那段大眾傳媒剛剛興起,髮膠和做作的髮型不加掩飾地流行的時代。英雄們終歸是時代中人,流行中人,他們擊不跨集體狹隘的價值觀。埃弗瑞特對髮油的忠貞,就是當代社會一切以消費為目標的人類生產活動背後的荒謬感。科恩在解釋這種荒謬感,越荒謬就越存在——這就是題目中的存在主義在影片裡的體現。

        荒謬的還不只這些。奧德修斯施計奪回了依然愛著他的妻子。埃弗瑞特也施計奪回了妻子。但是妻子要的只是埃弗瑞特的製造的大泡沫。支持他克服一路上苦難的婚姻,不過是他給自己畫的餅。想想,如果在荷馬的故事裡奧德修斯的妻子也是那樣的一個勢利的女人,可能後來的希臘哲學家也會發出唯女子和小人難養的感嘆了。

       當看到我們生活的目標,和動力原來是那麼不可靠,荒謬感就產生了。越荒謬就越存在。

5

       埃弗瑞特也在那荒謬中,所以他不是個玩世的人,他被世玩著。那影片裡有沒有玩世的人呢?有的,是兩個讓我覺得極嗨的角色。玩世的總能讓我嗨。

       尼爾森是個搶銀行的人,但是他要的不是錢。錢對於人類來說不過是為了消費,然後交換快感(所以鮑德里亞把人類賺錢的勞動比作賣淫與嫖娼)。所以求財的人是荒謬的,尼爾森其實是在大聲說出這樣的道理。他要的就是快感,他得到了,直接地,愛誰誰地得到了。因為討厭動物,他就舉槍殺了它們。對,為什麼不能殺?動物保護主義者們給我個不能那樣地殺動物的理由吧——YOU F**KING 偽善的人。這種玩世的相對道德的享樂的態度,總能讓我嗨,真誠地討厭動物的人總能讓我嗨。

       另一個讓我嗨的是那個銀行里有一句台詞的老太婆。「babyface 尼爾森」,她無不嘲諷的評價著劾槍實彈的劫匪(她長的像尼爾森他媽)。這就是她的存在——說自己覺得是那樣的話。不是她不怕死,是她知道怕死終歸是荒謬的,而做些好玩的事比較真實。這些好玩得很認真的人總能讓我覺得嗨。

6

       沒了,沒有其他玩世的角色了。有的只是活死人,和死活人。他們都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荒謬的人。渴望權力的候選者是個迎合著選民品味的奴隸,權力—奴隸——荒謬。惡魔獨眼巨人是個賣聖經的人——荒謬。

       科恩戳穿了幾千年來神話中宗教道德(宗教一樣的道德/基督教的道德)的障眼法。古代的善進化成現在的善。現在沒有什麼是不善的了,只有各種各樣的善——80後的善,無產階級的善,捐1塊錢的善,反分裂的善。

       玩世的人當然沒有任何教條,科恩當然也不是在說道理。但是他們可以重寫《奧德修斯》,我也就可以重寫他們。

       對了,賣了自己靈魂的湯米原型是Robert Johnson。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