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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琴難了--Gloomy Sunday

布达佩斯之恋/忧郁的星期天/忧郁星期天

7.8 / 8,458人    112分鐘 | Argentina:113分鐘 (Mar del Plata Film Festival)


演員: 艾莉卡瑪洛茲珊 史蒂芬洛迪奧尼斯 Ben Becker 約希姆克羅爾 Andras Balint Geza Boros Rolf Bec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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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呆沫

2008-06-02 06:56:29

千回萬轉怎敵他示愛情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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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昨夜風雨交加。睡得很死,一點也沒趕上夜闌臥聽的情致。
    醒來時清風吹起窗簾,淡淡的水紅花朵飄在空中,假使來點琴瑟合鳴,簡直在拍武俠劇。
    而我是裸身踡在被子裡的俠客(意思並不是轉戰床笫之間的那種),看這美好的圖像不禁泛出片片柔情。
    這是個星期天。終於在當了多年了小青年之後對「兒童節」這個詞失掉了敏感。我寧願只意識到這是個星期天。
    哪怕是矯情的應景的敏感也沒有,比如前幾年還會跟朋友開幾句不好玩的玩笑:兒童節快樂!
    一上午我與床單纏綿,中午起身吃飯。
    吃過飯又是昏昏欲睡,這難得的昏昏欲睡之感讓我馬上及時爬上床,閉目,進入狀態。
    還真睡著了。一睡又睡了半個下午。
    在沒有經歷過一場完美放鬆的性愛的前提下,我居然還擁有這樣不可多得的睡意,這令我很感激我的身體。
    醒過來,抬起頭看看四週,安寧詳和,腦子裡是那麼的清澈,簡直可以順利地心算出一道三位數的乘法題。
    而之前一週的上班,一度精神恍惚,頹靡不振,像是脅迫的玩偶,而幕後操縱者便是工作本身。
    駑鈍的反應為老闆所垢病,那伺機炒魷魚的雙目,則讓人脊背生寒,雖然這並不是一份讓人多麼不捨的工作。
    不是炒,而是被炒,這多少顯得不光榮。總之結局是,果然有個人被炒了。所幸的是,被炒的那個不是我。
    永遠都有一個人,比我更駑鈍,往俗里說:永遠都有一個墊背的!這本可以讓我心無旁鶩地安心工作。
    可是總有一個潛在的原因,讓我期待每一個週末。也許這個原因正是,疲乏。這是個庸俗透頂的原因。
    因為這個原因,我不能生龍活虎地去爬山。爬山本是普通的運動,不知何以增加了小資的色彩。
    疲乏讓我連刻意的小資的勾當也幹不了。只能軟塌塌地倒在沙發里,欣賞一個《憂鬱的星期天》。
    我需要一點緩慢的,安靜的東西,將生命拉長。我喜歡在凝視中地老天荒。我珍視那一笑嫣然,還有那莫可名狀的憂傷。



    鏡頭從多瑙河上空開始,字幕輕點著音樂的節拍顯示。
    灰色的城市映襯著多瑙河的藍,城市倍經滄桑,而這多瑙河,永遠那麼迷人。
    80歲的漢斯回到布達佩斯那家餐廳,聽著50年前那首GLOOMY SUNDAY。
    50年前那個生日,他邂逅了這首曲子,和那個讓他為之意亂情迷並因拒絕而跳河自殺的女子,50年後,斯人已逝,曲調猶在?
    很多時候對於過去,我們只記得住事件,而事件的踐行者卻面目模糊。
    比如,我們記得曾經路過一個拐角,拐角牆壁上是碧綠的藤蘿蔓延,而藤蘿邊,還有與某人的深深一吻。
    但那人是誰?記不得了。
    比如那條小溪沖刷過的佈滿青苔的麻石,曾經被某人踩過,還有EYES ON ME的輕聲哼唱,但哼唱者是誰?不記得了。
    50年之後,還有多少物件在記憶中尚存,我們拿不準,許多一度以為終身難忘的事件,其實不兩三年便消失在記憶中。
    那些活生生的愛情伴生的被噬食的心,都已讓時間彌合,不再有撕裂般的痛。
    除非看到了那個人,或者那張照片。
    因為老白仍在我QQ中,時常出現並說話,所以永遠記得那個哼唱人。或者場景並不美好,至於不比真實的美好,但誰在乎。
    而漢斯,則因為那張照片。
    原本沉浸在音樂中,他或者已經習慣性的將那音樂與當年的如花伊人聯繫在一起,所以老臉上蕩漾著微笑。
    他記不得那個他一度熱戀的人以及給那人帶來的畢生之痛,而只有從她身上爬起來,志得意滿、整裝待發的一瞬。
    正是他親手拍的那張照片,那台雷卡生產的德國相機,35毫米寬的膠片上衝洗出的照片,為追求伊洛娜而拍出的照片,葬送了自己。
    死於心臟病突發。
    換種別的形式,也許我不會原諒漢斯,但是,事隔多年,看到伊洛娜依舊能如此激動,還能否定他的真愛嗎?
    即使他以不當的方式佔據過伊洛娜的身體。即使他未能克制自己的嫉妒之心,即使對拉西洛恩將仇報,也不能忽略他的卑微之愛。
    畢竟他最終也被愛的反作用力所擊倒。在擊倒的剎那,也必將成全他的卑微。



    故事從頭說起。
    拉西洛在布達佩斯經營著一家餐館,餐館的特別之處不在其他,而在於他有一個跑堂的美麗妻子伊洛娜。
    伊洛娜有著十足的風韻,棕色的發髺盤在頭頂,雪白的脖頸猶如梨花吐蕊。那幽靜恬淡卻不唐突的眼神總像天使般溫和視人。
    連衣裙的V胸,灑出那半遮半掩的乳溝,簡直讓人忍不住把臉藏在那柔軟而富於彈性的雙峰之間去嗅吸那神魅般的體香。
    她幾乎正是以天使的姿態出現。諸多男人為之意亂情迷。
    安德拉許正是其中之一。
    來餐廳應聘鋼琴師的安德拉許迎面撞見伊洛娜的那一幕,無不撩人。
    伊洛娜捧著藍紫色的花,白晳動人的臉龐讓插花托著,像供奉維納斯的神龕。
    而面目蒼白的安德拉許,那股孱弱憂鬱的氣質,也吸引了伊洛娜,即使鋼琴師名額已塵埃落定,她是還堅持:讓他試下吧!
    就這樣,兩人在目光相撞的那一刻,便已緣定今生。哪怕伊洛娜回家依舊與丈夫拉西洛共用一個浴缸,恩愛有加。
    伊洛娜生日的那天,拉西洛送她綴滿寶石的髮夾,暗戀她並與她同天生日的漢斯給她拍照,而安德拉許則為她寫了獨一無二的GLOOMY SUNDAY。
    在這一段,西式餐廳裡的杯盞燭光以及點點輕柔的音樂底下,也昭示了某種騷動不安。越是詳和安寧,越是暗湧四溢。
    好比那《聞香識女人》、《真實的謊言》裡的景像音樂以及阿爾帕西諾、施瓦辛格。還有那細碎的琴音,和在琴音中振顫的敘事。
    而金碧輝煌的儀式感是不容破壞的。愛情,需要尊貴的肅穆,也就是在這樣滋生愛情的地方。
    「在餐廳裡,廚房和鋼琴是客人所不能碰的!」
    漢斯對伊洛娜的求愛,那是多麼直白而單純的求愛:嫁給我吧,我會為你創造一間全德最大的進出口公司!
    遭拒後毅然投向多瑙河,因為他聽了這首奇怪的曲子:「好像說了一些一直不想說的東西。」
    伊洛娜更是被安德拉許這首曲子折服,二人的感情迅速升溫,焚燒。
    往前我遇到口若蓮花的非俊美男子都能傾情於他,更何況安德拉許乃是才貌俱佳之稀缺物種。簡直是匈牙利的卡薩諾瓦(就是窮了點)。
    最後拉西洛也包容並預設了這男才女貌的一對(當然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並為安德拉西發揮才華提供了援助,並達成了某種友誼。
    一曲GLOOMY SUNDAY,讓名流自殺,讓細膩敏感之人徬徨不能自持。也為安德拉許帶來源源不斷地財富。
    連拉西洛聽得多了,也忍不住憂鬱起來:怎麼會這樣,他們相互認同,那我算什麼,只是陳列於此的非精美瓷器還是怎的?



    影片中,如果說伊洛娜是肉的天使,那麼拉西洛則是靈的天使,靈的天使也難免情難自禁,為強化其「人性」,而不是囿於可笑的「神性」,也設置了怒火中燒一節。但最後還是被包容所馴服。而這種包容,也預示了自由的放飛。
    給愛情自由,自己也將不再孤獨。於是三人得以悠遊自在的躺在多瑙河的草地上,看天空雲捲雲舒。
    愛情由此從形而下的部份幻化成形而上的高尚品質:我們都愛她,她也愛我們,把自己獻給她,有什麼問題?
    愛她,愛她的一個部份也行,誰也不能佔有對方的一切。既然認識到了這一點,情敵啊,讓我們乾杯吧!
    當年我對老白的愛,現在看來,亦是太過小家子氣。那令人窒息的咄咄逼人,最後以難堪的形式收場。
    「原諒我,我不想失去自己。我想從另一個人的身上找回自己。那個被你改造過的你所認為的微小部份。」
    但是,畢竟性情難移,但一旦對愛情漫不經心,那漫不經心總有漫不經心的回饋:你不放在第一位,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為防鎩羽而歸,不如先撤為妙。恍惚中人已遠去,你還兀自發個啥愣?
    愛情的微妙平衡,永遠是非凡的技藝,而這項技藝是閱人無數的情聖方能運用自如。
    有人在安德拉許的譜曲中傷神,那安德拉許在創作中又是何樣的悲愴。沒人知曉。
    總之,在納粹橫行,東山狼漢斯猖狂時,安德拉許毫不猶豫的引彈自盡。這是彰顯自尊的一彈。
    這也揭示了安德拉許GLOOMY SUNDAY的創作由頭:我愛你,卻不得到你的愛,相反,你卻在他人的床上溫存,這是多大的羞辱。
    安德拉許的自尊心比張愛玲都強烈,張愛玲只是:愛到你,我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
    當然,這也有個程度問題,安德拉許是:眼睜睜地看著你,卻無能為力。而張先生卻還能「有所為,有所不為」。
    至少胡蘭成的劈腿對象以及內人都在張先生視野所能及的範圍之外,而安德拉許所遭遇的則都在眼皮底下。
    文藝工作者都有個共性,便是自尊力強,又害羞,又敏感,又衝動,又悶騷,還要當精神貴族,內心擁有不可侵犯之領地。
    而為了捍衛這片領地,可以拼得頭破血流,連殞身丟命也在所不惜。正是所謂節氣也者,精神底線之觸動而已矣。
    這是相當苦痛的,但也沒辦法。到了那個程度,要麻木還麻木不來。
    這麼看來,麻木倒成了人類心理自衛的一種手段。而思維駑鈍化簡單化,竟算符合達爾文的適者生存之定律。實在讓人不安。
    那些熱愛胡思亂想的人類,你們終將被胡思亂想所傷。而你們的多愁善感,最終將把你們送上天堂。
    安德拉許在漢斯的脅迫彈奏之後自殺,保全了藝術家的尊嚴。
    而拉西洛則養虎遺患,或者說像東郭先生一樣護狼,忽略其狼的本性,結果被這狼人送進了集中營。



    漢斯的狼性何以見得?便是其以物質化的物件作為權衡標準,物質的具象的便是呆板的偏執的一維的。
    他對伊洛娜許諾以一間「進出口公司」,首先展現了其野心,其二缺乏精神的內省。
    以上兩個特質顯示其為追逐目標而不擇手段,那是動物性的幹活,不顧及旁人的感受。
    而他所謂的愛情,最後具化成一個實物。一個目標,那便是伊洛娜的肉體。
    在繫好褲帶之後,他那冷漠的一瞥,那毫無感情的一瞥,然後斷然走開,便印證了他的狼性。
    因此,這裡也隱含了一個問題:在漢斯接受納粹的徵召之後,他便失掉了單純的愛情,他對伊洛娜的征服欲遠遠大過了愛情甚至情慾。
    在漢斯成為納粹黨的上校之後,對伊洛娜除了征服欲並無其他。這種慾望在佔有她之後得到終結。
    至於為什麼會以非暴力形式,則完全是因為這征服欲的基點,要她心甘情願所致。他要的就是心甘情願。
    哪怕這種心甘情願完全建立在摧垮她的心理防線的基礎之上。
    而漢斯出現在片頭的心臟病突發,現在看來也不是因情而動,這說不清名目的心臟病突發,完全有點莫名其妙。
    他若心有懺悔,為什麼之前不來找尋伊洛娜以從某種程度上彌補其損失?非要選在80歲生日這個矯情的所謂紀念日?
    所以,漢斯此番來訪布達佩斯,完全是心血來潮之舉,而這心血來潮不小心帶給了他不可預知的打擊:渴慕對象的照片!
    至於心臟病突發,完全是出於對往事的回憶,以及回憶中的情緒,就像他當時自殺的情緒一樣。無關乎感情。
    這麼一來,真正值得認同的只是青年漢斯,中年漢斯跟老年漢斯都是無足稱道的。



    影片導演的意圖,看來還是以愛情為主線,只是受歷史背景的構織,愛情中人性的演變變幻紛呈(或者是討厭的人性才有進化史,而單純的人性則將一無既往的單純,當然,單純而高尚的人性並非為歷史規律所認同的,這是兩回事)。
    敘事上,這部電影無不讓人想起《我曾伺候過英國國王》。只是後者穿越得更加頻繁而已。(穿越這個詞恐怕用得不正確,正解乃是同一個人的時空穿梭,但大意足以體會便可)
    電影在這個星期天的傍晚看完。對於一個心滿意足(即心靈空洞略有填補)的閱片人來說,實在稱不上「憂鬱」。
    只是難免會觸發一頓對盪氣迴腸之愛情的追求。
    愛情中最好有點文藝腔,有點大義凜然,有點苦澀,又有點奇特,奇特到可以稱之為非凡的體驗那是最好不過。
    也許因為愛情的到來,生活中又多了一點憂鬱。
    憂鬱沒什麼不好,總不會讓整個生命都在電影的虛幻世界裡過活。
    「要學會從現實中汲取營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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