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rwan
2008-06-05 19:16:33
二十四城記:一杯人文關懷的清茶
賈樟柯的新片《二十四城記》雖是在取材自成都420廠,但實際上影片與那座曾經悠閒,剛剛經歷過地震考驗的城市並無太大關係。電影始終將視角固定在成發集團(即420廠)這個完全獨立於城市的大型軍工企業,或者說一座軍事意味濃重的移民城中城之中。《二十四城記》濃縮了一個充滿激情和榮耀的大時代的消失,以及無數個個人的世界的開始。對,這或許是共和國59年歷史的縮影。
「僅你消逝的一面,已經足以讓我榮耀一生。」在電影的結尾處,用字幕帶了出這句話。歷來,賈樟柯導演在他的電影裡都會運用字幕來表達自己的情緒,《二十四城記》尤為突出,片中大部份需要觀眾了解的背景資料都用字幕的形式放出。看似輕描淡寫,實際上每次看到僅用十多二十個字就勾勒出某個人的「簡歷」時,總感覺心理堵得慌。一個人的故事本不應該就這麼被總結,被評論,被寫成白紙黑字放進牛皮紙袋裡,成為跟隨你一輩子的所謂「檔案」。人與人是不同的,即便是他(她)們都被貼上同一個標籤——比如三線建設,又比如420廠,實際上並沒臉譜化的「三八紅旗手」,「標準件」和「叛逆的青年」。正相反,每個人的生活都跌宕起伏,有血有肉,豐滿而獨特。所以,賈樟柯讓這些標籤說話,講她們的故事。
或許《二十四城記》在一般意義上並不能算是一部電影,更像是一部擺拍痕跡嚴重的電視記錄片。整部電影,幾乎找不到一處真正稱得上有劇情的對白。影片被大量無聲的工廠景緻,大量的採訪填滿了。靜默,蘇珊·桑塔格在《激進意志的樣式》一書中一再闡述了靜默的美感,《二十四城記》也充滿了靜默的思考。資訊技術革命和教育普及之後,我們身邊充斥了太多浮躁的對現象的解讀,而一個被這些繁複的資訊充斥的大腦或多或少都會逐漸喪失獨立思考的能力。就像現在的商業電影,越發追求更快的節奏,更激烈的衝突,更華麗的特技,希望觀眾從電影院裡出來之後除了對畫面有映像之外,不去深究為什麼,似乎現在的觀眾也樂於接受這種方式。這就好比是氣泡翻騰的可樂,人見人愛,但是每口之間除了碳酸的刺激之外感覺不到其他東西。
從《二十四城記》可以看出賈樟柯越加寬廣的取材範圍,從單個個體,某個群體,到這次的整個國家的視野。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保持對社會現象的興趣,對隨著社會變遷時起時落的人的命運的關注。他的電影雖然顯得不那麼「好看」,但絕對充滿了誠懇的思考和適當的人文關懷。站在救世主的制高點,赤裸裸的金錢幫助,並讓受惠者當眾感激涕零,恨不得來世作牛作馬報答恩主,這絕對不是人文關懷,甚至可以說是與人文關懷的初衷背道而馳的。「人文關懷」這個概念中最重要的是「人文」,是用換位思考去理解人——放到電影上,就是理解觀眾,演員和劇本上寫的那些個角色,最重要的,是發掘人類社會普遍存在卻又各有不同表現方式的本質,比如親情,比如愛恨,比如社會對個人的碾砸。賈樟柯的電影在這點上走得很穩,不會了獲獎而拍些獵奇的東西,亦不會為了票房而大搞煽情。
說得遠了。其實《二十四城記》本質上不過就是通過幾個人的故事,把從1958年的火熱的三線建設到今天同樣火熱的港澳自由行串連起來,反映國人從「國家要我做什麼就做什麼」到「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人生觀價值觀的轉變。這裡沒有價值評判,也見不到頤指氣使的說教,只是展示了很簡單的一個現象:在不同的環境下,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理由和自由。很乾淨,但是很不娛樂的一部電影。
這部電影的票房自然沒法和《功夫之王》們抗衡,但《二十四城記》能引起相當部份人的思考和關注,這,也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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