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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城記--24 City

二十四城记/24城记/二十四城故事

7.1 / 1,363人    112分鐘

導演: 賈樟柯
編劇: 賈樟柯 翟永明
演員: 呂麗萍 陳沖 趙濤 陳建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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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邦妮

2008-06-06 19:54:59

雖然我是工人的女兒


昨晚看了《二十四城記》。
如果說:「電影」是從「打算看電影」這個念頭產生就開始的:
《24城記》也開始得未免有點太早了。
中途又歷經波折,好容易拿到票,坐在電影院裡,
去年看《三峽好人》那種無比激動的心情又再度回到我心中。

《二十四城記》如何?
諸位,我昨晚看完,直到現在才寫這麼點感想……這就是我的評語。

如今所有的導演都在進行偉大的嘗試:
就是試圖打破「紀錄片」和「劇情片」之間的界限的嘗試。
大部份導演採取的是這樣一種策略:
試圖賦予劇情片以紀錄片的質地,豐厚和真實。
《三峽好人》也是如此。

在我看來,《二十四城記》試圖進行的是反向嘗試:
在紀錄片中安插劇情,故事就在講述者的口中。
所有人都沒有直接關係,他們的人物關係籠罩在巨大的命運下面:
他們相互裹挾,相互觀看,相互漠視,相互撫慰。

一點閃光的東西都沒有嗎?
當然有。
賈樟柯畢竟是賈樟柯呀!
我印象比較深刻的小片段是兩個人工人站在鏡頭前:
其中一個年長的不斷搔另外一個的脖子,直到對方笑出來。
那個笑容,那些面孔,實在是太生動了,讓我感動不已。

但是,正因為是賈樟柯,那種「不夠!完全不夠!」的渴求,深植在我心中。
《三峽好人》開頭那酣暢淋漓充滿各種體液的長鏡頭呢?
舉起一張十元人民幣,放下時出現實景的天才想法呢?
更多的,那種氣韻,氣質,氣息的東西呢?

並不是說我沒有感動。
你們知道,我是一個工人的女兒,從小因為三線建設出生在四川。
可以說,電影裡的點點滴滴我都太熟悉了:
我爸媽的單位叫716,是搞潛水艇的,我們過去的番號是成字138部隊,
我們在四川的山溝溝里一住就是十七年,
我們的單位有電影院,有子弟學校,有醫院,還有豆漿廠!
我們也有保密費,我小時候經常能分到保密本兒。
我們也是走的奉節。
我媽媽,簡直就是電影裡那個瀋陽婦女的影子:
她老家是大連,十三歲隨父母來到四川,再回東北,已經人過中年。

我感動了,我哭了,我看見那個下崗女工在公車上講述她的艱辛,
我看見趙濤講那個在工廠里勞作的媽媽……淚流不止。
我的父母,是體力勞動者,
當兒女目睹父母年事已高,還在從事體力勞動的時候,
那種心痛,也真的是像趙濤所說:是從內心裡痛出來的。

但是這種感動太膚淺了。
我在賈樟柯的電影中,尋求的絕不是這種「百姓人生」的感動。
我的感動被破壞了:
我們祭典父母這一代人苦澀青春的方式,難道只是買一套「24城」的房子?

這是賈樟柯第一次在電影裡使用職業演員,他採取了一個小心翼翼的方式:
正如很多導演在電影裡摻雜了非職業演員在職業演員中,
他恰好相反:他將職業演員摻雜在非職業演員中。
陳沖,呂麗萍,陳建斌,扮演了三個老廠的職工。
有時,賈樟柯的電影裡會出現少許「有些過」的東西,
比如《三峽好人》裡的小馬哥,是有些造作的。
但是在《三峽好人》這種湍急如大江大河的電影裡,少許的敗筆一閃而過,
但是在《二十四城記》這種靜止的電影裡,那些瑕疵,
不,我不認為是僅僅是瑕疵,而是缺陷的東西,卻被放大了。

陳沖扮演了一個叫做「小花」的廠花,
她說自己因為長得像陳衝得了這麼一個外號,真名反而不被人所知。
鏡頭外的人(是賈樟柯自己嗎?)問:「那你真名叫什麼?」
我們的陳沖笑著說:「我叫顧敏華。」
全場大笑。
是為了這種幽默感嗎?
不,我不覺得這是什麼幽默感。
觀眾們大笑的時刻,是察覺這是「扮演」的時刻,也是夢醒的時刻。
也許這正是賈樟柯所要的:他要一種間離的效果,要這種淺薄的幽默,
要觀眾明白,不要那麼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即便是你願意相信。

但是,我只是感覺到,我被嘲弄了。
陳沖演得不錯,就像呂麗萍和陳建斌,他們已經演到了一個職業演員所能演出的最好。
但他們不是「大麗」,也不是「顧敏華」,
那麼,我們如何面對真正的,被隱藏在電影后的,也許真的存在的「大麗」,「顧敏華」呢?

我深愛賈樟柯。
這是我苛責的原因,也是我失望的原因。
我開始審視和逼問他拍攝《二十四城記》的動機,
而他的電影動機,在之前,我從未懷疑過。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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