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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城記--24 City

二十四城记/24城记/二十四城故事

7.1 / 1,363人    112分鐘

導演: 賈樟柯
編劇: 賈樟柯 翟永明
演員: 呂麗萍 陳沖 趙濤 陳建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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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溪頭

2008-06-07 16:52:07

一個導演做到拿了開發商的錢,又拍了自己想拍的電影


這部電影將會有種種誤讀,紀實和虛擬之間的關係,解讀歷史和回報投資商之間的矛盾,賈氏語言的純熟和隨意之作的不求極致的落差。
在很多地方,我都挺佩服賈樟柯的功力,他在被採訪者(包括演員扮被採訪者)的過場處,安排了一些類似時代背景的交代,無論是賈氏風格的流行歌曲,還是那個時代人物的特寫,都非常精心、自然而流暢。這些完全不同的過場戲是《24城記》最見功力的地方。連拍攝開發商的購樓處也做到不露痕跡。而這個有別於灰色基調的絢爛之景恰恰又有點弦外之音,對比色的強烈究竟印證了什麼?我看的時候,覺察到某種現實的荒謬感。
一個導演做到拿了開發商的錢,又拍了自己想拍的電影的,這部《24城記》是一例。
世界上有很多套子,戴套子勤快的也未必都是性情中人。但,賈樟柯基本上做到了對套子視而不見。
賈樟柯很機智,他居然對著「成發集團」那個廠牌拍了又拍,工廠裡的自行車慢慢駛了出來,這是一個標誌——對即將淹沒(其實早已淹沒)的廠史的收集,也是本片避輕就重的落筆。有一瞬間,我想到了安東尼奧尼《中國》裡的廠門口,安東尼奧尼拍了23天,基本上拍到哪算到哪。賈樟柯拍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倍,但他肯定在那個422廠史上花過力氣採訪,並最後採用了幾個真實的被採訪者來確立真實感與電影的基調。
學過考古的就知道,人類的歷史是一種疊加法。近的在上面,遠的在下面。而另一方面,淹沒是常理,發現是少數。《史記》的編纂是虛擬與紀實的統一體嗎?我看到什麼有真人名字的小說,從不當真。
生命一轉身,就成虛擬。
賈樟柯的聰明就在此,他懂得紀實與虛擬之間的變通。我相信,中國的絕大多數文藝工作者還在堅信兩者之間的鴻溝難越。那幾個真實被採訪者的精彩,在電影裡是突出的,即使是一個在排風口的傻傻的女工的特寫,也被賦予了貧乏而凝重的色彩。
一般而言,大演員跑到這樣的片子裡都會不很自在。即便她們想剔除表演痕跡,也會用情多餘。反而覺得那個下崗女工帶著哭腔的陳述,卻是更為動人的。
電影怎麼拍都可以,如果你理解這是電影人的某種處境,你就會理解《24城記》不是什麼實驗作品,它是沿著廢墟潛行的「標準片」。導演必須讓一個原本不存在的電影成為一部電影,所以,他加了演員的採訪,這裡面應該有虛構的故事,也有按原型模擬的。這種虛實之間的結合,使《24城記》背後的東西漸漸露出面目。
從上一部故事片《三峽好人》開始(可能更早到他的每一部電影),賈樟柯就對「破舊迎新」神經敏感。他喜歡在動盪之中尋找歷史感,更直接的說,他對行將消逝的東西有種深深的眷戀,《24城記》里有無數次的對鏡頭的注目,一個人,一組人……這其實是很詩意的地方,能聯想塔科夫斯基的相關鏡頭。賈樟柯在影片裡是試圖瀰漫詩意的,只是有時候類似葉慈的詩歌的添加,個人覺得有點適得其反。
注意到,賈樟柯對被採訪者的兩段採訪之間的處理,用的是黑場過渡(不是跳接或其他)。對於這種後期剪輯,我持保留看法。至少,情緒上有被設置的感覺,更有露出隨意的問題。大概是紀實拍攝法的關係,攝影上也有瑕疵。
在《24城記》里,賈樟柯還是放置了他的特有的元素,時代印記的音樂與圖像,文學語言(本片特別突出),鏡頭裡的凝重感(這個特點在新近電影裡越發明顯),現實與詩意的結合。除此之外,賈樟柯開始了對女性角色的偏重。這大概是成大導演的男人所必然經歷的,從費里尼到安東尼奧尼,從特呂弗到法斯賓德。我以為,這是一種情懷。儘管《24城記》裡的被採訪者男女比例相當,但四位女性角色的重量還是壓倒性的。
最後,「華潤·24城」的招牌取代了「成發」字樣。賈樟柯在這裡大做文章,滄桑變遷便是他對當下的一種關注。有些人喜歡在往昔的廢墟上行走,但他們並不真的鑽進往昔里,只是一種探問當下的方式,賈就是一個。他所有的對歷史的著墨都是一種「喻今」。
連為投資方留下的好詞——「24城是好樓」也賦予了灰色的問號。
這是賈樟柯有史以來最隨意的一部電影,是他近來的故事片和紀錄片套拍方式的延伸,也是他行走於民間和國際的軌跡。如果說不講技巧,這部電影恰恰是最講技巧的;如果說受困於投資商,這部電影恰恰又是最違背投資商的。它不忌諱標貼,它就是這個時代的夾縫裡誕生的作品。
古老的成都真的在消逝,別說「僅你消逝的一面」,就說它變更的速度,便足以讓我們沉默一生,而不是「榮耀一生」。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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