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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境界--A Beautiful Mind

美丽心灵/有你终生美丽(港)/美丽境界(台)

8.2 / 987,873人    135分鐘

導演: 朗霍華
編劇: Sylvia Nasar 艾基瓦高茲曼
演員: 羅素克洛 艾德哈里斯 珍妮佛康納莉 克里斯多夫柏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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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聽

2008-06-09 11:24:29

一片無人涉足的原始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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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無人涉足的原始雪原
 
   「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擁有一片無人涉足的原始雪原,那裡飛鳥絕跡,走獸無蹤,只有月亮的清輝普照……」
    如此一段獨白,在多年以後的今天,仍留給我初閱時的顫動與嘆息:這樣美麗的手跡,果真出自一個飽受精神疾病折磨的女子——維吉尼亞·伍爾芙?
    精神疾病,一直予人神秘與恐慌的印象,它擲人入深淵,或者,贈人以「偉大」。出於少年的好奇,我歸納過名人與精神崩潰的名單。弒妻自殺的顧城、自詡為太陽的尼采、《白痴》陀斯妥耶夫斯基、鋼琴詩人舒曼……多麼駭人的名單,似乎越是糾纏於智力迷宮的人,越易陷入思維的紛亂與苦痛;痛,也越發刺激他們窮盡智能,步入智慧最高的殿堂。
    我過去總抱著形而上的觀念,幾以仰視的角度,膜拜這些走火入魔的前輩英雄。我堅信,所謂「瘋狂」的定義,不過出於正常人的角度,正常人的規範,連同情、鄙夷,也是正常人的一廂情願。也許,在這些被普世疏離的少數人心中,也有著他自己的規範,「一片無人涉足的原始雪原」。
    即便如今,我仍覺得,約翰·納什(John Nash)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幸福的,炫目的。一個人,能抓住凡世的某樣事物,並把它引為自己人生的要義,這本身就是一種引人嫉妒的幸運,即使為之痛苦、瘋狂也值得。
    早就聽說,《美麗心靈》描述 的是,一位普林斯頓大學的數學教授患有精神病,又經過種種奮鬥獲得諾貝爾數學獎得傳奇,云云。然而,在影片的前四十分鐘,我卻看不出約翰·納什這個數學天才有何病症。
   才看了一個片頭,羅素·克洛健碩大陽剛得身影尚在螢幕一角晃動,身邊女生就轉過頭來羞澀含笑,低語:「好帥啊!」 羅素飾演的這位天才,不過是有點書獃氣、孤僻幽閉,帶點神經質,完全是沉溺在自己領域的一狂人。何況,並非無藥可救得,他不正與室友查爾斯(Charles)相談正歡、相處融洽?我們為他欣慰,「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我們應該體諒他年少的徬徨與無措。瑪麗安·威廉姆曾經說,我們最大的擔心不是我們的不足,而是使我們難以循規蹈矩的能力。當你自命天才,心無旁騖,決心為之貢獻所有時,面前卻冒出了一位足以威脅你的天才少年漢森,除了慌張、焦慮,還有何合理舉措?
    因此我們原諒他的古怪,當成功如期而至,他做的多好:爭取到惠勒研究所得保送名額順利成為出色的解碼專家,連FBI也聘他擔任密探工作……
    一切風平浪靜,簡直切合生活理想,連戀人也自動登場。然而生活真有至善?一切又在平波暗湧。
    妻子覺察到他的詭異:無端的失蹤、慌亂的舉止、無故的疏離……妻子撥通了心理醫生的電話。但是在精神病房的納什告戒我們,是蘇聯密探,是他們的陰謀。
    種種蛛絲馬跡暴露:從未拆封的密報、廢置多時的「情報室」……甚至大學時期獨居這個事實!沒有FBI密探,沒有查爾斯!居然我們一開始,便是沿用納什的視角走馬觀花,遊歷一個「瘋子」的世界。
    你當然驚訝,納什也拒絕承認他的獨立迥異,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所擁有的世界虛幻。原來那個陪你酩酊大醉的人,為你歡呼的人,被你信仰依賴的人竟是頭腦的虛無,一時一刻都未存在過。原來自己一直活在孤獨與妄想中。這虛幻越是逼真,這承認的掙扎越是艱難。誰願意承受溫存的失落?
    他的瘋病再一次氾濫,從漢森的辦公室出來,看到這個昔日的競爭者,坐在他過去的工作檯前。他一進門,便說:「你贏了。」無限辛酸無比頹唐。漢森凜然:「其實我們沒有輸。」
    漢森不知道,當他這樣風度地解圍,當他當初紳士般的認輸時,納什心中的魔障已湧起。漢森不會知道,他這樣衣著光鮮、彬彬又禮、八面玲瓏甚至友愛關心,給予這位只懂在數學上攻堅的同窗,多麼沉重的負荷。
    是的,他內向、狹隘、孤僻、自卑,而汗森是他頭頂不能仰視的艷陽;他只是一個受人「唾棄」的瘋子,而漢森還是一位活得悠遊的「正常人」。他輸了,一開場便輸了。
   他對妻子說:「那時查爾斯就出現了,我真想和他們談一下。」其實,幻象的誕生,本為他這樣傷痛的時刻預備著,即使為它們包裝的真實被撕開了,但要拋開,又談何容易?這是一個男人的夢:強壯、支持、成就,還有枯燥生活以外的刺激與誘惑。如果是女子呢,又可能幻化成別的形式:也許是一面鏡子,催眠自己:「你是最美麗的女人」;也許是一個幻影,哄騙自己:「我最愛的還是你」……全都不外乎他人的認可與關注。
    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個嚮往光明的缺口,如果紕漏,便只能用幻象來填補。但是,衍變成精神疾病,便可怕了,我第一次感到心寒;如果每時每刻,都得苦苦追問:「何為真實,何為虛誕?是信奉自己還是歸依人間?」怎麼受得了?
    我敬佩納什的勇氣。他時時遭受幻覺的騷擾,但他已習慣忽略他們,盡最大的心力來重新投入現實這個曠野中。諾貝爾獎,只能算是一項錦上添花的殊榮,真正的桂冠,屬於納什心靈那片虛虛實實的原野,為了不離不棄的妻子,為了凡塵一個愛著心痛著可被觸摸得人,他甘願淹沒無聞。這其中,承受著多大得犧牲的苦痛?
    若世界是可被感知的,若意識真實反映客觀的存在,若我們眼中的紅花綠葉對我們尚未欺瞞,此刻我願意全心信仰唯物論。
    在寫下這些文字時,我的胃部正翻江倒海,即便如此,我也覺得是幸運的,因為我能清晰地指出疼痛的性質、強度和部位;我對頭腦所要表達的東西這樣深信不疑;面對我微笑嗔怒的人是擁有觸感地實在;即使悲苦孤寂,也有著清醒的尖銳。
    虛誕是一種經歷。每顆人心都擁有一片茂密蒼茫地原始雪原,每隻眼睛都能成為一面滿足慾求的阿拉瑟鏡子。只是鏡後,白鬍子霍華茲校長對沉溺幻象的哈利·波特說:「不要忘記生活。」
    不要忘記生活,不要忘記為你心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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