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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6-10 19:42:35

《夢十夜》:十有九不懂,夜夜夢不同


拼盤電影的好處在於倘若你不待見某幾個段落那麼還可以期待下一個,一部拼盤電影中總有些個故事乃至畫面乃至結構乃至創作是合乎你口味的,同樣有利就有弊,它的差強人意便是不能更加完善的進行表達,畢竟要在十幾分鐘內以電影的手法來呈現觀點還是頗具考量的。
《夢十夜》作為夏目漱石的中期代表作,產於1908年,百年後11位導演們別出心裁的解讀在飽含敬意的同時,也是個再創造的過程,縱觀全片,甚覺改編的還是相當有水準。

【第一夜:愛情】導演:実相寺昭雄

「清晰地倒映在漆黑眸子裡的我的身影,便一下子土崩瓦解了,就像映在平靜水面上的倒影被人攪動後星散流走了似的。剛察覺到這一點,女人的眼便啪地一聲闔上了,眼淚從長長睫毛間滴落到了臉頰上——她死了。」這場戀事在文字里閃耀著淒清的光輝,片中盈滿藍色充裕著冰涼的柔軟,透出朦朧的月光與燈光,妻子和丈夫的對話了了,情愛恬淡而溫存長,民間夫妻往往是坐實的,似乎攜手與共只為了彼此對坐凝視片刻。她就要走了,他也攔不住,等待在歲月中煎熬,日子是小鍋裡的米粥,點滴嘴飲是溫情。當,慕石探出青莖,花苞開滿香露,晨星對你眨眼。方驚嘆,呀,原來百年已過。
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一百年後,沒有你,也沒有我。

【第二夜:悟道】導演:市川昆

參透萬物皆無。何謂無?無立足境,是方乾淨。嘴上說無,心中仍不乾淨,尋思著開膛剖腹,時鐘打幾下更,老和尚的喋喋話語,都叫人「無」不起來。坐席下的短鞘蠢蠢欲動,若真的無才是真的悟,以死求無是最大的誤,真正的「無」是看去是有其實是無,真正的「無」是無為有時有還無,弄通有無之境,才離彼岸略近。
這片斷中導演幾乎沒有作任何改編,運用無聲黑白而細緻地一路白描,當時鐘敲響,觀眾也似乎猛然被其驚醒。悟道不容易,既然有即是無,無即是有,那麼鍾是何物,鐘聲又何來呢?被鐘敲醒的武士仍是未悟。

【第三夜:孩子】導演:清水崇

「你殺我,距今正好一百年。」冤鬼復仇,變成他的孩子給馱在身上,沉重的像是地藏菩薩。中國民間常說,孩子是債,從中解釋可通此理。阿紫挖出眼珠給游坦之,是情債;哪吒剔骨剜肉給父母,是父母債。父母大於天,與天也要割斷聯繫的債是多麼厚重。影片中的「我」望著妻子隆起的小腹,深深地憂鬱起來。
「那年夏天我殺了還是孩子的我自己。」
養兒不教,教而不嚴,或打或罵,自噬其身,欲知其心本味,本味何能知?便如悟空身上背著的大山石,放也不是,不放更不是。

【第四夜:童年】導演:清水厚

這段導演討了個童年意識流的巧宗,與原著相差較大,但有差不是問題,改編得當一樣夾道歡迎。
童年想起來,總也如夢,半是在父母的念叨中,半是在自己的回憶中,回憶往往層疊著回憶,經久愈清晰可愈走樣,如夢一場,夢剛醒來,就忘得一乾二淨。
童年始終保持明媚的色調,讓人心裡暖暖的,即便是有婦同車的尷尬亦化作笑料,在夢野寫真館看到置放的黑白照片,想起夕陽下與她同望天空的歲月,她穿著一身紅向你跑來又跑去,最終在爆炸聲中丟失了早已丟失的她。
為何要去追尋呢,放在心裡不好嗎?

【第五夜:恐懼】導演:豐島圭介

有沒有做過這樣的夢?心裡害怕著的東西始終追著你跑,可能是狼,也許是羊,夢裡你跑的累死累活卻無法停下來,它始終在你身後不遠處窺伺,怕的要命只能不顧一切的往前跑,有嗎?是有的吧。最深層的恐懼永遠擺不到檯面上來說的,要描述很困難,要解釋都犯難。
影片中恐懼變得玩偶化,訴諸的意義還類同。他們笑著,你有玩偶,我也有,你有你的恐懼,我也有,誰都不輸給誰,這樣可以了吧。訕笑背後的恐懼,排山倒海地襲來。
策馬狂奔,奔不出心之底事。

【第六夜:奇蹟】導演:松尾鈴木

「天下金剛,惟有英雄和他自己,是這樣的一副神態,真了不起!」金剛怒目,了不起,雕出它來怒目更了不得。運慶在附近雕刻仁王頭像,雕刻師與手中的雕刻物渾然一體,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們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捏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奇蹟便出現。
這部編的奇特,雕刻立足為舞,蹈成個奇蹟,令眾生嘆然。想起個故事,若干石頭中,有的被鋪成路,有的被塑成佛,鋪成路的石頭不甘心的問道,為什麼你能成佛我卻要天天被人踩,被塑成佛的石頭說,因我比你受得千刀萬剮多。是了,所謂奇蹟,就是一步一步踮起腳尖的痛舞,一刀一刀刻骨銘心的雕嵌。

【第七夜:孤寂】導演:天野喜孝 河原真明

這本是我就喜歡的故事,導演將其變作3D動畫,卻實在更像符合夢幻之說。船行於海,望去是茫茫一片未知,走在人群中,疏漏,隔膜,冷淡,每個圈子裡的人都緊緊抱住這個團體,圈外的人怎麼都擠不進去,他們抱緊的是什麼?利益。唯有利益,不可讓人。他們只是禮貌的請你一杯飲,切勿以為是情感交流。每份愛都不是天然賦予誰,得到後要知謝感恩,可是偶爾還是覺得孤寂,尤其在深夜,沒有人明白的那種孤寂,擋也擋不住。
「我愈來愈感到虛妄無聊,終於決定前去赴死。於是,一天夜晚,趁周圍沒有人影時,我毅然決然縱身躍入海中,可是——就在我的腳蹬離甲板,與船分手的一剎那,突然冒出了一種對生命的顧惜之意。若能在心底里終止這一赴死之念那該多好呵。」
隨心所欲是不可能的,赴死都哆嗦,所有的人都是被操控著的玩具,我自以為自己是特別,但終究會發現與眾無異,正是這種凡人之孤寂,逼我撲向廣勃的大海。

【第八夜:靈感】導演:山下敦弘

與原著完全不同。只攫取稍縱即逝的靈感,或可測導演之用意。對此章節,我無靈感。

【第九夜:離情】導演:西川美和

人生多苦,生老病死外,還有冤家會,恨別離,求不得。雖然是愁苦而悲慼的故事,卻滿溢著思念的暖味,母親和孩子的等待隨著挽系的鈴鐺發出悅耳的渴求。生是為了證明愛存在的痕跡,殺是為了歌頌破滅前的壯麗,執著的等待,恆久的祈禱,孤獨地等待黎明破曉得壯麗。
「又是道別離的時刻,美好的時光太匆匆,期待他時他地再相會。」

【第十夜:食色】導演:山口雄大

這段原著就很有故事情節,照拍亦是容易,但改編的這樣好倒出乎我意料外。有人說,這接近於惡搞,惡搞的好未嘗不是種境界,有點童話色彩莊太郎好女色,難免容易上當,還吃了不乾淨的食物,搞成十分狼狽,凡事不能過份,過份必然早盡,對於食色性,還是需要打上一張「節制」塔羅牌。不過片中的男色似乎比女色更可口,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種視覺反撲。
原文更像是無可抵禦的懲罰,吳剛永遠砍不完的月桂樹,豬群絡繹不絕向莊太郎奔去,先還有力氣拚殺,最後只能任其舔舐。殺不完,殺完又來。食色難道不是這樣的嗎?別以為關門放狗就擋住了,慾望若在心間,就永遠沒有解脫日。所以說,老瞅著女人,不會有好果子吃。真理。

我還是偏心的,十夜中最愛三,七,十夜的故事。但我不認為其他就不好,也不覺得電影就定要和原著處處吻合,電影和文學的表達方式本就不同,強迫電影按照文章逐字逐句的拍是不合理的,若能從中得到些什麼,那麼不管其改編成多麼稀奇古怪,都有其讓我們享受之處。勿要動不動就以不符合原著為理由一棒子打翻一船人,真正好的改編就該有自己的想頭,照搬上螢幕的電影那叫文學的電影版而非真正的電影。
回來說點睛之夢,太難了,自己的夢尚且記不住,又怎能去理解別人的夢,所幸的是以上評論不過是自我感覺。夏目漱石把夢寫出來,那麼到他那裡就已經完結;而導演們將這本子再拍出來,那麼到成品那裡也已經完結;至於我們看到的,是我們所能領會的那些,早已與他們無干。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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