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人生的美麗意義

老外的片子，能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其實很少，好萊塢的打打殺殺和香港武俠的打打殺殺其實都別無二致，感官上的簡單重複刺激使得我們面對平凡人生不免生出許多浮躁和幻想。但是，人性是共通的，老外的審美情趣其實和一般中國大眾的審美情趣也別無二致。像《美麗人生》這樣的充滿智慧、愛心和人性寓言的好片子，是可遇不可求的。人生本苦，苦海無邊，這是佛祖說過的，可是，即便佛祖也是樂生的，積極的作些善事和尋找快樂總好過單純的在苦海中哭泣。苦中作樂可以分不同的情形和不同的方式，像《美麗人生》中講述的故事便非常美麗和令人回味。這是一個在納粹的集中營裡發生的故事，面臨著隨時可能被毒氣室毒死的危險，機智的父親告訴孩子這只是一場遊戲，一場誰先獲得1000分，誰就可以贏得真坦克的遊戲；聰明的丈夫還利用做招待的便利，將留聲機對著妻子的牢房播放動人的音樂，表達他的思念，甚至一直到最後戰爭結束了，他都讓孩子一直在快樂的童年裡成長，沒有讓孩子感受到一絲戰爭的恐怖。很多時候，特別是在戰爭或苦難的陰霾籠罩在心靈的天空時，在沒有辦法選擇生存或死亡的時，我們至少還可以選擇怎樣面對人生。即使在最灰暗的天空下，被風暴和冰凍蹂躪過的土地上也會綻開美麗的花朵，如果再加上幾滴愛情的雨露，便會煥發出浪漫的光芒。人物不怕小，能夠放開胸懷，觀照世界和內心，關愛他人和孩子，就可以偉大，《美麗人生》可以如是看。


然而，平凡的小我如何用一顆平常心來看待世間一切，不計榮辱浮沉，說起容易，做到何難？《美麗人生》里隨處可見的睿智的人生警句和愛的景像給了我一些啟發。


景像一：父親在做一名普通的酒店招待時，遇見了漂亮的、此時已經愛著他的母親。父親給母親的餐桌上餐時，不小心碰到了托盤。當他俯身拾撿托盤時，母親鑽到長桌地下，和父親在桌子地下浪漫熱吻，絲毫沒有一點做作，這和後來父母及孩子一家人被關入納粹集中營形成了強烈對比，正是這種愛支撐著父親作出了種種樂觀的犧牲。


景像二：當母親聽到孩子和老人們都要去淋浴時，先是覺得很正常，當知情者告訴她，其實這是將孩子和老人送到毒氣室時，母親對著玻璃，無言地張望，看洗澡的孩子中有沒有自己的兒子。我記得這個時候她沒有哭泣，一種充滿絕望的神情比簡單的只是哭泣更能打動觀眾的心。


景像三：當德國士兵對集中營裡的人發佈訓誡的命令時，他問誰懂德語，父親勇敢地站出來，將德國士兵的訓令翻譯成了一篇好玩的遊戲規則講解。孩子聽得非常開心和驚訝，集中營裡的人卻聽得一頭霧水。


景像四：一位猶太老人在進入洗澡室洗澡前，遇到一名女德國兵，女兵大聲斥責著讓老人孩子們快點去「洗澡」。當她走到老人身邊時，突然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老人非常紳士地扶起了她，並說了聲：「小姐，請你當心，別摔著了。」女兵麻木地走開了，連一聲道謝也沒有。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的老人表現出如此的寬厚和善良，而正當年的青年女子卻如此視愛和生命為無物。


景像五：父親在原來做招待時候認識了一位德國軍醫官，他原以為這位軍醫官是位沒有泯滅人性的善心人，並以為他會幫助自己和孩子逃出集中營。在一次宴會的間隙，這位軍醫官巧妙的使用種種方法來和父親交談，可是到了最後父親終於知道這位軍醫官神情緊張的樣子並不是因為將要幫助自己逃走而顯得緊張，而是被一個朋友令人頭痛的謎語所折磨，想要聰明的父親幫助解答。


景像六：當兒子聽到別人說小孩子都被用拿去作扣子和肥皂後，開始有些懷疑遊戲的真實性，父親先是善意的勸說，後來採用激將法，將孩子內心中的渴望用無奈的方式激發出來，並假裝很喪氣地說：「真是遺憾，我們已經領先了，回家就回家吧，到手的坦克就這樣沒有了。」最後，是充滿希望的孩子自己主動要求繼續在集中營裡玩這個遊戲，以贏得坦克。


景像七：父親在得知德軍即將敗潰後，馬上想到快速幫助兒子和妻子逃跑。於是，他一輛車一輛車地找妻子，試圖告訴妻子千萬不要跟著卡車跑了，因為這是德國鬼子最後的花招。他讓孩子躲在一隻大鐵皮箱裡，並告訴他：「這是遊戲的最後一個環節，還差60分，我們就贏了，你必須躲在箱子裡，一句話都不能說，等到看不見一個人的時候，聽不到一點聲音後，才能出來，這樣我們才能贏得真正的坦克。」父親最終不幸讓德軍發現了，在他最後被一名德國鬼子押到角落射殺的前夕，經過這個鐵皮箱時，他誇張地用大甩手和大踏步的方式走過鐵皮箱，並向自己的兒子做了個鬼臉，無聲地告訴他這一切還是在進行著一場遊戲，兒子透過鐵皮箱的縫隙朝父親笑了笑，父親從容地被德國鬼子槍斃了。第二天，德軍徹底放棄了這座集中營，兒子按照父親的囑咐，從鐵皮箱裡鑽出了，看見美國兵駕著坦克駛進了集中營，興奮極了，他被一個年輕的美國大兵抱上了坦克，他真的以為自己贏得了遊戲的勝利，獲得了一輛真坦克。


看這部電影時，我沒有想到結局會是這樣的殘酷，樂觀、善良、機智、幽默的父親本應該在戰爭結束後和妻子孩子團聚的，可是導演偏偏選擇了這樣一個結局，意味更加深遠，給人的現實震撼力更強，它充分說明了戰爭毀滅和殘酷的一面。這部片子不像《虎口脫險》那樣把戰爭演化成一場荒誕喜劇，有很強的黑色幽默風格。在這樣的氣氛下，更能凸現作為一個小人物為自己所愛的人所作出的偉大奉獻和犧牲，從而讓殘酷的戰爭變化為孩子記憶中快樂、進取的遊戲。


正如兒子長大以後，片子結尾處的話一樣：這就是我的父親為我作出的犧牲。是的，這樣的愛絕對可以震撼每一顆還存有愛的心靈，該片拿到奧斯卡獎當之無愧。平凡小我可以創出不平凡的人生，人生的種種逆境，包括死亡的威脅都不能掩蓋一點人生的美麗，《美麗人生》就有這樣的美麗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