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天堂之日--Days of Heaven

天堂之日/梦断情天/梦断天涯

7.7 / 62,808人    94分鐘

導演: 泰倫馬力克
編劇: 泰倫馬力克
演員: 李察吉爾 山姆謝普 琳達曼茲 史都特馬喬林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芬雷

2008-06-13 14:58:17

靜態變奏


我一直在想我的未來
我可以成為一個泥土的醫生
檢查這個大地,它的底下。

——琳達


1、

土地,在電影裡並不見得意味著導演的一個景觀性意向,比如農業作為工業的回歸之類。正如影片中,在收割之前牧師的禱告所說:「一千年來都在你的身邊,一千年就像剛逝去的昨天,如同一個守夜者。」土地甚至已經不能守護什麼,起碼不再守護人類的什麼。頂多也就是個參照。只是,在天堂之時日,土地也在那裡。當然,我也不想把這樣的相遇,僅僅作為機緣巧合。其實琳達的敘述,具備了過份的詩意。這種過份的詩意,始終把大地作為自身的鄰近。(「我漸漸喜歡上這農場,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在田裡打滾,對著麥田說話,當我睡覺時它們對我傾訴,它們會走進我的夢裡。」)哪怕是夢,也是真實的。他們不用再考慮去哪裡、該做些什麼,每天只是嬉鬧、玩耍。那是在收割之後,土地經歷修耕;直到播種,再次成熟。就像一個鐘錶,指針來回重複地撥動,意味著時間流逝、一去不返;但這還不是緊要的,怕的是在來回重複中出差池。所以天堂里沒有時間。它還沒有愚蠢到讓如此殘酷之物來衡量自身持有的地步。那就當作一個假期吧,為什麼不呢,活這麼一會,就盡情的活。地獄只屬於下地獄之時,而天堂永遠比地獄及早的降臨,就看你能否抓握在手。(「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完美的人,人的心裡總是有一半的魔鬼和一半的天使。」)新教倫理之下的自律規則,無非就是自己做出抉擇(因為每個選擇都意味著抉擇)、自己進行懺悔以及自我贖罪。而審判始終缺席。我們讓錯誤獨立去面對它,我們則永遠重生。比如最開始比爾在工廠車間裡打死人,所以逃走。可逃走所迎接的未來,並不一定比現在壞。在美國面前,你隨時隨地可以選擇捨棄家園和過去,走入一個新世界。重要的是,這個新世界同樣不缺少儀式,更不缺少酬勞。在過去、未來的來回變奏中,現在反而成了一個靜態場,不管你是向過去翻越,還是向未來翻越,你總是在翻越現在。它恰恰是翻越不了的。這個此時此地的重核之心,一旦被抽空,生活就在瞬間停滯。你必須適應,一會做情人、一會做妹妹、一會做妻子、一會做婊子。每樣結果,都算活著的一部份,任憑誰也不能否定。一千年來,土地所承載的,最多量的莫過於這樣多的一部份(複數)了。






我遇到一個叫叮噹的人
他告訴我世界將變成火海:
火會從四處冒出來,它們就這樣冒出來
高山也一樣會陷入火海
水也一起燒起來
動物四處逃竄,其中一些
會被燒死,有一些的翅膀被燒焦
人們發出悲鳴,大聲求救
做了善事的人將上天堂,逃
過這大火的洗禮,但如果你做了壞事
上帝就聽不見你的呼聲
他連你說話也聽不見。

——琳達


2、

這個小女孩巫師一般的敘述,總是把事態的情況提前拎出來。毫無保留地展示給我們看,然後導演只需要按部就班的緊隨其後就可以了。這對於新教來說,無疑是危險的。我們更多能夠做的,也就是把現在的狀態作一下發揮,就是未來了。也就是,火在燃燒之前提前燃燒。於是,做了善事的人得以逃脫,做了壞事的人難逃劫難。假如在未遭遇劫難之前,你已恰當地了發揮了當時的「現在」,那麼你的現在,也就是當時的「未來」,也就不會惹多大麻煩。上帝在適當的時候,說出他所看見的、所聽見的。很大一部份,上帝知道,你也知道,還有很大一部份,上帝知道,你卻未知,兩部份加在一起,大於你的整體。如果說《天堂之日》,導演的所有揣測還算悲觀的話,那麼《新世界》是否就是一種樂觀呢?事物從一種狀態到另一種狀態,發生了變化。可導演的關注點明顯不在變化本身上,而是「從……到……」這個靜態般的變奏上。新教倫理的靜態模式,解除了在神聖上帝與人之間的中介價值,使得聖經遭遇了複數書寫。並不是你背誦一遍,我也背誦一遍,而是各自書寫深處其中的體驗。自律社會的種種可能性,第一種就是它只有開始。即便死亡也是如此,當死亡之時,審判迫近我們的靈魂,上帝開始切實掌握我們。而不死的活著,就更加體會為一種個體之戰役。去哪裡、該做什麼,被架空之後,也就意味著隨時隨地可以被重新賦予,你就再一次的自由了。這個時候,你也只有自由,只剩餘了自由。正像影片裡所說,他們(僱主)並不需要你,隨時可以找到別人來替換你。換句話說,你現在的位置,其實永久的是別人的位置。你所交付的,隨時都可以被別人替換,那麼你究竟交付了什麼。如影片中比爾說的,一直以來他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可最終發現自己並不聰明,還一事無成。當真正那份與每個人的本心相稱映的歡樂到來時,也佈滿了狡詐、欺騙和覬覦。似乎從始至終都不該自己擁有一樣。假如你不滿意自己的生活,那麼你有權力選擇冒險;但是上帝已經被你書寫了,你須承擔可能發生的一切後果。






當河上籠罩著一片霧時
太陽看起來活像鬼魂
一切都好寧靜,這我以前
從來都不知道。

——琳達


3、

就像在翻書,一頁換過一頁。前一頁,比爾還是工廠里,他的女朋友在卷雪茄;後一頁,他們去了農場;再一頁,他們逃亡……前後之間,甚至根本不搭調,這哪裡是什麼現在呀?一點也不可靠。你須得睜大眼睛等候周圍發生變更,然後隨機應變地投入進行,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和角色,相信你終歸能獲得機會與存活。畢竟,活著多美好呀。靜態變奏的法則,或許就是一種相對運動,所謂對準速度,也就是對準節奏、對準時間、對準脈搏,你就又一次活過來了。新教的相對論,被保羅·蒂里希一針見血的指出,一個是資本主義,一個是浪漫愛情。而後者,同樣被愛因斯坦論證過,多麼有趣呀。前者讓你騎著光跑,後者讓光騎著你跑,都很安詳。關鍵是,必須跑。動起來吧。你是哪裡來的?我是醫院來的。你去哪裡呀?我去學校。那你是從哪裡來的呀?我從家裡來。你去哪裡呀?我去工廠。誰要是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像個鬼魂一樣,就只能活受罪了。《天堂之日》把二十世紀初流竄在美國本土的遊蕩軀體展現出來,他們的命運,比我們想像的還要稀薄。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