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擁有整片曠野的生日

   一直沒有想過要動這部電影的評論，已經6年了。
    當年是抱著看遍情色經典的心找來的這部電影，當年也比現在能幹的多——居然可以大劑量地連續看文藝電影不打瞌睡，然後處心積慮要在自己的生活裡面去弄點花樣，實現某個動人不已的場景。這就是已經成為傳說的青春，你想要弄懂的東西，永遠不可能懂得，卻孜孜不倦要去跳起來去夠，跳得斷胳膊斷腿，還覺得自己是在獻身。
    那個時候，誰不追求一個「自由」。「一個人不可能獲得自由，除非所有人都自由」，這是一句廢話我自然明白。那個時候的自由，就是大膽做愛，就是穿得低胸露腿，就是對任何人都可以豎起中指，就是當愛上誰的時候，恨不得把頭伸出世界的窗外，跟所有有機和無機的物質大聲宣告——我愛他！
    這樣的自由，並不是生來具備的本能，讓人遺憾的是，大多數的我們，都是在被禁錮的環境裡面，想像出一個出口，這個出口叫做自由。自由是從不自由裡面硬生生被逼出的。這樣一來，什麼天賦人權生而平等都顯得假天空，要的就是肆無忌憚地折騰，等意識到折騰不動世界了，就折騰自己——自虐嘛，誰也不對這個詞兒陌生。
    這些都是真實的情緒，即使想像的成份居多。所有看見了世界的條條框框變得煩躁不已的感受之後，青春裡面最為真實的體驗，就是愛。

    女孩和男人怎麼搞起的，我們誰也不知道，反正一開始就抖出了火辣無比的一段床戲。這是個生機勃勃的姑娘，不到二十歲，幾乎全身都是裸露的好選擇。男人的生活裡面，就這麼多了個砸車子罵髒話提著油漆桶跟在屁股後面跑的夥伴，男人一直站在一個適當距離之外，帶著又著迷又提防的表情任她上躥下跳，直到有一個晚上，她看了他的小說。
    姑娘咬著手指讀完了一摞黑色皮子的小說，於是我們知道男人並不只是穿著背帶褲的三流體力勞動者而已。這個早晨，男人睡醒，看見她依然咬著手指抱著自己的小說，這個愛情故事才真正開始。
開始的原因是，男人不再僅僅認為是姑娘的身體或者活力吸引著他，最重要的是，自己最隱蔽卻也最驕傲的那一部份被姑娘誇張地認可了。只不過他沒有想到，認可這事兒後來徹底把自己逼上了早就繞過的那條路。
    男人是這樣的，衝過了但是沒衝過去關於內心渴望的那條線，於是選擇的是退回來，有個能夠擋風遮雨的房子，就把所有的慾望打回到肚子裡再也不去動。這過程其實是一件頗為傷筋動骨的事情，只不過男人的這個過程里似乎沒有一個能夠陪著他一一經過的伴侶，於是即使孤單卻非常有效率地，他從一個憤青變成了一個安靜的民工。
    可惜出現的姑娘並不是能夠跟他一起，聽著夕陽下的非專業老頭吹吹薩克斯就對生活別無所求的對象。姑娘拼命地衝撞，以自己的一無所有，去向這個無所不有的世界索要一席之地。她太年輕，年輕到沒有一個清晰的過去，沒有生命曲折流轉的痕跡，她年輕得巴不得一瞬間扔掉這些年輕，換來一個自己都不明了的將來。
    男人對待這個時不時扒開心來給路人看的姑娘的態度是，放任。任憑她砸了自己的飯碗，任憑由於她而背井離鄉，任憑自己的生活再次出軌——姑娘也只需要一再表示催促和逼迫男人去出版小說，就足夠讓一切偏離都無足輕重。這麼多年來，男人也許確實也需要一個再次偏離的理由。只是他對自己尚有掌控，姑娘卻已經走的太遠卻無人提醒。是的，雖然他始終未曾離開她左右，一次又一次把頭破血流的她接回家裡，再安排一些溫暖的橋段來安撫她。但是姑娘很快就對這個方法產生了抗藥性，她安靜的可能越來越微小，而失控的頻率越來越高。失去了孩子的她，是個剛剛到了20歲的小女孩而已，她卻把自己當作這個社會千瘡百孔的犧牲品。
    男人要養家賺錢，他這一部份必須對世界低頭，就要保證姑娘作為自己未實現的一部份，來維持一個對世界全面抵禦的姿態。抵禦的結果是，心智身體的毀滅。
    男人親手結束了她的生命。我們不難想像，作為已然成為灰燼的男人心裡，藉著最後一點火光照亮久違希望的這個姑娘，這麼消失之後，男人也不過是再次回到自己最初的那個小屋裡，過著穿背帶褲刷房子的日子。只不過讓人欣慰和值得相信的是，男人餘下的歲月裡，不會再有什麼動靜了——即使小說發表。

    最初看電影，感動於愛情本身，後來覺得這其實是一個殘忍的藉助他人找尋自我的故事，到了現在，我承認愛情，同樣質疑愛情。
    不要把愛這樣單純的東西，和自我發掘或者夢想實現一般複雜又耗費心力的東西掛在一起吧，就好好在夏天37°2的早晨酣暢淋漓做個愛。抱緊一點，瘋狂一些。
    最好的尚未來臨。
    比如生日時候，作為生日禮物的夕陽，和一大片曠野。
    最好的需要珍惜。

這一篇僅僅送給親愛的你，要知道，這電影是我對你初有好感的重要原因。我們欣賞，但不效仿，我們要安靜緩慢美好地一起過下去。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