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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迷情--Father And Son

父子迷情/父与子/FatherandSon

6.5 / 2,574人    France:83分鐘 (Cannes Film Festival) | Russia:97分鐘 | USA:82分鐘 (Wellspring DVD)

導演: 亞歷山大蘇古諾夫
演員: 安德烈薛提寧 亞列希尼穆斯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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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II.3

2008-06-18 01:02:43

時間流轉也是瑣碎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在所有看過的電影裡,亞歷山大.索科洛夫的作品總能夠挑起我心中最強烈又持久的觀感。將這種觀感推向極致的,是那部長達340分鐘的紀錄片《Spiritual Voice》。直到幾年之後,那陳舊的黯黃色調和寂靜飛沙的荒涼氣氛不時浮現,演化成一種勾引。

看他的片子,必須心裡有鬼--你要有準備,但不能帶期望。因為他的片子永遠只能給你比期望抽象的東西。在大多數時候犧牲了話語這一資訊最重要的載體,他讓你走進環境,重塑長鏡頭和互動剪輯中的時空關聯,體會他規避世間悲劇尋求人性永恆的渴望。

《父與子》像他的其它作品一樣,儘管略顯艱澀,但在剔除了瑣碎的現實後,影片在簡單的情節和沉湎的色彩下被修飾成一件人間藝術品,細膩而不失大氣。

開場,兒子又一次煎熬於慣常的噩夢中,父親緊緊地抱著他,不斷給他安慰。隨著兒子的掙扎,身體互相摩擦糾纏著,夢醒之間兩人用近乎氣聲的交流確認著彼此的存在,儼然一對戀人。他們是父子,有時則像兄弟,更有時儼然戀人。在軍校讀醫的兒子繼承了父親的事業和母親的美貌。母親的早逝從來不曾干擾父子平靜而貧窮的生活,卻是父親心中深埋的痛。久而久之,似乎母親的兒子成了父親的雙重寄託,而兒子也深深地依賴著父親。對於父親來講,在這樣一個充盈著愛的封閉的世界裡,生活是平坦的。除了彼此,沒有什麼能夠影響自己。貧窮,愛情,友誼,真相,溝通……所有這些碰到他們的世界邊緣都會被蒸發殆盡。

在副情節里,一個深愛兒子的美麗女子因為無法得到和他對父親那般的愛,而謊稱自己另有新歡並痛苦地提出分手;一個父親已故戰友的兒子至今不知真相,每年前來拜訪,打聽關於自己父親的一點一滴;一個同樣年紀的鄰居是和兒子打打鬧鬧一起長大的孤兒,在見證了父子的感情誓言後,終於提出希望和他們一起生活的心願。三段情節穿插在父子生活的主線中,讓淺嘗輒止的現實卑微地昇華了這段不食人間煙火的父子迷情。僅此,劇本已經發揮了導演掌控中的全部價值。

自始至終,凌駕於劇本,演員之上的依然是索科洛夫獨巨匠心的視覺表達。

故事發生在聖彼得堡,但外景卻拍於依山臨海的里斯本。室內的鏡頭在封閉昏暗的空間是靜止的記錄,戶外的場景卻每每被拉扯得偏離比例而顯得扭曲異常。磨砂玻璃般柔和華美的畫面搭配昏黃的色調更給人恍如隔世的感覺。這些都是在《母與子》中我所熟知的。另一個耐人尋味的細節是,影片裡男性角色的服裝都是當代的款式,而兒子女友的衣著則非常復古。時空上的恍惚和細節上的抽象都給影片籠罩了一層童話般不真實的色彩。

父子的生活絲毫不受任何束縛。省略了一日三餐和睡眠等等生活瑣事,取而代之的是間歇的對話,親昵和衝突。無論是白天或者黑夜,窗外昏黃的光線總是將人物的影子拉得明晰而斜長。其實,這個環境裡根本沒有黑夜,也同樣沒有清晨正午和傍晚的區別。在虛幻的世界,時間的更替都變得瑣碎--也許這是導演的暗示。

雖然已經看過很多遍,但還是會混淆父子之間的對話,他們的聲音摻雜在一起時太像了。本來父親的聲音流暢而柔韌,兒子的聲音倒更加粗曠,但當兩人激動起來時,語速固然快了,就連平時的嗓音區別也被中和掉了。其實這也不重要,情節很簡單,很多話語對於這對曖昧的父子來說是完全可以互換的。於是父親那淺淺的笑容反覆出現在影片中,想像這樣一個讓你愛得迷失的兒子突然意識到彼此將要分開的未來,面對他的牴觸又不知所措的混亂,誰又能有多少實質的反饋呢?角色的不斷變換終會有停滯的時候,而微笑就是父親在臆想的疼愛與現實的尊嚴中無奈的妥協。

結尾,里斯本飄起西伯利亞的雪。父親的冬天已經到來,孩子的夢境仍在繼續。

將事物推向某種極致是為了更好地審視它的真實狀態。這對父子的感情也許已經超越了「愛」這個字在人類詞彙中的定義範疇,所以我們只能將其依次分割開定義為親情,友情,愛情抑或其它什麼,卻無法做整體的理解和概括。就像索科洛夫所說:「這是一種在美德和情感的尺度上近乎神話般的愛。」

我不知道其他愛(不止喜歡)這部片子的人是怎麼想的,但在imdb的網站上,18歲以下的男孩竟是給這部片子評分最高的。我想,他們一定將自己投入到了兒子的角色中,享受著這種理想化的感情,獲得心靈上的補足。那其他不置可否甚至感到牴觸的人是單純因為它的艱澀還是一種對內心現實的保護呢?寧願答案是前者,否則就太令人遺憾了。

我也渴望擁有那樣一個可以當遊樂場的房頂,依鄰是無垠的海邊,閑暇時分和我愛的人一起玩耍嬉戲;我更渴望擁有一個那樣愛我的父親,讓我甘願拋開一切凡俗,卻已然擁有整個世界。是的,我心裡有鬼,不止一個,而且根深蒂固。很幸運索科洛夫知道怎麼和它交談,怎麼將它們安撫。

(原載於《看電影》某年某期上,做了些必要的修改)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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