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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又來--Spring, Summer, Fall, Winter... and Spring

春夏秋冬又一春/春去春又来(台)/春夏秋冬(港)

8 / 87,631人    103分鐘

導演: 金基德
編劇: 金基德
演員: 伍永秀 徐在英 金永敏 金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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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loo

2008-06-18 04:15:24

這一輪的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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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輪的禪意
                                       —評《春夏秋冬又一春》

    空靈而富有禪意的流音散開,一扇木門緩緩開啟,一片晃動的湖水,幾棵姿態怪異略顯古老的樹木,蒼翠的遠山,一齊踏入眼境。聽著清脆的鳥鳴和悠揚的曲調,春水在心中蕩漾開來,我們以舒緩柔和的心境進入金基德營造的春之旅,開始一段四季的旅行,抑或生命的輪迴。
     波光粼粼的湖面,古樹的倒影,湖中的寺廟,一切都是詩意的呈現,墨綠的基調,遠山的陪襯,更增添了寧靜恬淡的氛圍,我們頓時陶醉在這自然所給予的靈秀中,心靈得到滋潤與沐浴,變得澄澈與安詳。春,這一章節,色彩明麗,小和尚的存在如春的嫩芽,蓬勃的生長著,在這個過程中經歷著掙扎與苦痛。他們所居住的房間裡,擺設著微笑的佛像,壁畫是一些宗教意象,古樸而素淨,然而奇怪的是房間裡橫著一道門,非常的突兀,看似是臥房和廳堂的分界線,卻另有深意。兩個和尚都嚴格地從這道門穿過,像是遵循某種規矩和約束。這一段中小和尚無邪的眼睛,燦爛的笑臉,活潑的舉止,可愛至極,也添了些許生氣,他隨師傅划船,上山採藥。喜歡他站在佛頭旁俯視湖光山色的那一刻,山中青煙裊裊,大雄殿孤獨的立在湖中,如一種堅守,一種清絕的姿態。小和尚頑皮好動,聰明伶俐,僅一次模仿搖漿便學會了划船,幽靜的生活對他來說過於單調,他行著船在山間湖中自由玩樂,射彈弓,捕蝴蝶,也惡作劇地把石頭纏在小魚,青蛙和蛇的身上,看著魚在水中痛苦地游弋,青蛙吃力地跳躍,蛇沉重地擺動,歡快地笑著,師傅看到這一幕,在他的身上綁上笨重的石頭懲罰他,讓他感同身受。小和尚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上山去救那些動物,但是只救活了青蛙,注視著可憐的小魚和鮮血淋淋的蛇身,小和尚難過地哭了,他悔恨的哭泣聲伴著流水聲,漸漸消逝,夏,和著蟬聲,來到了。
       小和尚長大了,又是獨自上山,卻意外地看到了兩蛇交媾,這一情景激發了他青春的萌動和躁動的慾念。正是少年時,旺盛的慾望,無限的好奇心讓他感到不安,再次站在佛像上,一眼掠過那蒼天青山,於無限廣垠中察覺到自身的渺小與微弱,他釋然地笑了笑,走下山去。一個契機,一場考驗,也是一次註定,少女的出現攪動了少年不安份的心,她是那麼美麗嬌柔,清麗可感,滿足了少年所有的幻想。於是初次握手,不經意的相擁便讓他無所適從,後來的暗生情愫,進而熾熱,最終慾望的爆發,也在預料之中。人始終無法戰勝心魔,克服慾念,少女本來是為求靈魂的平和,超脫雜念,卻又捲入另一種情感,她抗拒的態勢並不堅定,兩顆年輕的心,兩具年輕的身體,只要觸碰,便不可收拾,這似乎是必須經歷的,因而老和尚在發現此事時,表現出平和寬容的心態,原諒了少年。老和尚超拔的人生觀是常人無法抵達的,他慈善,平靜,目光透徹,看盡萬物人心,達觀而超然,高深又樸實。影片中少女一身白色長裙,純潔自然,舉手投足間散發著清新脫俗的氣息,少年對少女的窺視,曖昧的撫摸和試探,按捺不住的衝動,都像潺潺的流水一樣是天性的流露,他們在岩石間爆發的場面讓人感覺是一場美麗的結合,青山綠水環繞四週,包裹著他們,容納並保護了他們的慾念和糾纏,頗具佛教意境。這種原罪式的衝動與本性隨著夏天的水漲而勃發,盎然而激烈,少年已經逐步擺脫原則的束縛,他在情慾膨脹時,因為那扇門不容通過,他直接從旁邊走出來,門此刻徹底如虛設,佛法在他的心中也已經熄滅和倒塌,他開始貪心人生的暢快,嚮往走進花花世界。少女走後,少年的心如波濤滾滾,翻騰不定,隨後拋下了信念,抱著佛像出走了,這反映了他的心裡也充滿了矛盾,既想保持信仰,又要遵循本性,此尊佛像也預示著他未來的回歸與救贖。夏中雞的形象反覆出現,老和尚藉助它拉回尋歡的男女,小和尚走時抱著它然後又丟棄在山林,雞似乎是一座橋樑,聯繫著佛性與人性,往返於這兩者之間,試圖讓它們有和諧的相容,卻無法達到如此高度,最後的命運是孤立的覓食,無限的徘徊。
     紅楓颯颯,河流湍急,小船向湖中駛去,秋天到來。老和尚坐在船上,身後綁著一隻貓,貓頭露在外,乖巧而可愛,小和尚走後,貓一直陪伴著他,成了一種寄託與慰藉。由報紙上的新聞,老和尚立即感知小和尚要回來了,他準備好了佛衣,似乎是要幫助小和尚找回自我,得到解脫。已是中年的小和尚對於俗世表現出莫大的憤慨與不滿,他為了掌控愛殺掉了妻子,老何尚說你難道不知道俗世的情形嗎,有時候我們必須放棄一些我們喜歡的東西,多麼精妙的話語,適度的放棄才能求得人與人之間的相互成全與諒解,過於固執只會走上絕路,我們何時才能徹悟這其中要義,灑脫一些,達觀一點,那麼對生命的體認便會進入另一種境界。小和尚把寫好的「閉」字貼在眼臉上,面部立刻開始扭曲,他痛苦地掙紮著,似乎有火在灼燒他,如遭受著神靈的懲戒,其實是自己內心的善惡在壓抑他,使他不得解脫,他又用繩子捆住自己折磨自己,依然找不到出路,最後他拿著殺過人的血刀剃度。師傅用貓尾在地上寫心經,讓他沿著字跡雕刻一遍,釋放憤怒,他起初蠻橫而用力,後來漸漸平靜,心魔得到釋放。他醒來後,字跡被師傅和警察染成了各種色澤,他癱倒在經文上,寺廟逐漸在水上漂浮,山開始變換移動,目睹這樣的景緻,他似乎察覺到了萬物變化之迅疾,沒有什麼是永恆的,一切都具有虛幻性,牢牢抓住的並不一定就是好的,他釋然地隨警察離去。老和尚在他走後,在臉上貼滿「閉」字,坐在小船上,用火燒肉身,自焚了,這種封閉五官的自殺方式,實則是代表與外界虛幻的隔絕,通過回歸本心來滅絕雜念。秋是一章救贖之旅,也揭示了人性的悲劇,佛法無法平息俗世的罪惡,慾念與生同在,小和尚並不能在佛的庇護下避難,必須接受外界的制裁,老和尚感到信仰的無力,選擇了遁世,宗教一方面樹立信念,安穩人心,另一方面又無法保持人心的恆定,也不能提供公正的裁決,人世間的一切都過於虛妄,僅僅依靠宗教,並不能達到完滿,因而關鍵在於人的內心,我們須有豁達的人生態度,有信仰也有獨立意識,追求向善的生活方式,在經歷紛繁人事中積累頓悟,讓人生變得圓潤與飽滿。
    冬的美是淒冷的,清寒的,湖面結了厚厚的冰層,雪仍在淅瀝地下,服完刑的小和尚懷著一顆平靜坦然的心歸來了。他找到師傅的舍利子,用冰塊雕刻出一尊佛像,將舍利子嵌入佛頭,佛像晶瑩剔透,冰瀑的水流聲沖刷著一切,洗淨了萬物,冰水也流進了我們心裡,感覺寒冷卻警醒。小和尚掌管了寺廟,他在陽光下傾心揮灑,努力練功,配樂開始是激進而昂揚的,慢慢地又舒緩下來,變得飄渺而玄妙。寺廟迎來了一個幪著面的神秘女人和她的孩子,女人臉上緊裹著紫色頭巾,在佛像前哭泣時眼淚流成兩道河流,原來她是要拋棄自己的 孩子,也許因為這樣而不敢露出面目,懷著對孩子的眷顧她誤入了冰坑,結束了生命。在小和尚揭開頭巾之前,我在猜測這是否是和尚的妻子,或許和尚根本就沒殺死她,然而面紗的背後是一尊佛像,導演不願告訴我們她的身份,一切猜測都是枉然,她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領悟到人性的回歸,要彌補我們所欠缺的悲憫和仁愛之心,要體察佛的苦心。小和尚在身後綁上大石,抱著佛像艱難地上山,途中又見到了被綁上石塊的魚,青蛙和蛇,這些或許是導演刻意的提醒,又或者是小和尚的回憶,是假像,但是這些動物的出現讓我們立刻聯繫起春夏秋冬這個歷程,感慨人生正如這四季變化,一輪又一輪的飛逝。小和尚在山頂打坐,他終於得到徹悟,鏡頭此刻由山頂逐漸推向湖中的大雄殿,我們的視線由俯瞰萬生的高絕轉向凝固點,所有的故事與這個大殿緊緊相連,又有絲絲分離,一切故事都有關闖入者,無論是動物還是人,都是一種外界的力量,他們的侵入強迫地打碎了平靜,而這些闖入又是正常的,因而佛性和人性在矛盾中共存,力量此起彼伏,而雙方較量的過程就構成了人的一生。我們都在不斷地犯錯,尋找救贖,進而得到某種意義的解脫,人生是一個和慾念糾纏不清的過程,也是不斷自省不斷尋找新的出路的歷程,生是痛苦的,又是極樂的,活著的過程因而變得具有探索意義。
    春天又來了,四季循環,人生就這樣走過一輪,一切都在輪迴,但與此同時,我們仍希冀某種新的憧憬和希望能夠誕生,人生的要義能夠逐漸清晰,活著承受的煎熬不再漫長,懷著這樣的意念我們回到自己的人生,一些模糊的認識開始突出放大,關於生命的禪意扣入內心,這一場輪迴帶給我們美的享受,啟發我們對生命的思考,獨特而細微的思緒因而充溢在心中,對於人生的體悟達到了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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