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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遇之歌--Blind Chance

机遇之歌/盲打误撞/BlindChance

8 / 6,549人    114分鐘 | 123分鐘 (uncensored version)


演員: 彬紐紮帕西維茲 勃庫斯洛林達 導演: 奇士勞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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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白

2008-07-05 21:02:55

基耶斯洛夫斯


世人喜歡談論XX三部曲,也喜歡東施效顰。關於基耶斯洛夫斯,人們大多只會談論紅白藍三部曲,外加《兩生花》,似乎就足以代表導演的全部;人們也喜歡在電影中模仿三種可能性,直到《羅拉快跑》這些爛電影的氾濫。不得不承認,基耶斯洛夫斯距離我們太遠了,好像他不曾存在過那樣。

用導演的名字來作為隨筆的名字,恐怕有著奇特的張力。憑心而論,《機遇之歌》可能是基耶斯洛夫斯最好的作品,至少比後期的紅白藍好多了。這部電影完成於1982年,直到1987年才可以在嘎納亮相。這恰好是我跟我姐姐出生的時刻,而主人公不斷重復出示自己的出生資料,也是我父母的那個時代。是的,那個時代在我們八十後、九十後早已模糊不清。但正因為這樣,它作為「這一個」時代更深刻地銘記在我們的靈與肉之間。提到基耶斯洛夫斯,提到中東歐,提到昆德拉,提到歐洲共產主義運動,提到各種試驗、失敗、無神論、信仰缺失、自由的虛無,甚至還有劉小楓那本著名的《沉重的肉身》——這似乎是我們貧瘠的心靈所能浮現的視域。

政治與做愛,是不朽的好題目,奇妙的對子,也是易朽的陷阱。後期基耶斯洛夫斯不知為何不怎麼談政治了,唯一不會缺席的是各種做愛/肉體鏡頭。我以為這是失敗的嘗試或純粹過渡的階段,或許在他最後的計劃還會談論宗教與政治。討論政治之所以可貴或必要,不是因為基耶斯洛夫斯對政治有多深刻的洞見,多尖銳的批評。政治說到底是極度無聊的事物,但它是必需品。就算你不追求,不接觸,它也會像飢餓那樣追擊你,像鬼魂那樣纏繞你。待在「西方自由世界」久了,似乎只能談論愛情上的忠誠與背叛,因為政治已經破滅了,沒什麼好談了,自由勝利了,曾經的信仰被徹底打倒了……昆德拉的創作也走向這樣的頹勢。真正偉大的作品,不是在流亡的路上、用外國語言或思維成就的,而是活在苦難中以異樣子罪惡的語言創作出來的。在家鄉中你必須像個異鄉人那般生活,在外國中你必須像個本地人那般生活。這是人性的面具,藝術的虛構,哲學的智慧。自由的可怕在於它的過度美好,美好得令人陌生乃至害怕。近期相關的表達可以參見《我在伊朗長大》。

回到《機遇之歌》。事實上,不存在所謂的三種人生可能性,所謂存在主義的選擇與自由、存在與虛無的問題。基耶斯洛夫斯對這些玄想不感興趣,或者說藝術家理應拒絕這樣的抽象。他也不是執著於政治的紛爭、性與愛的糾纏,過去與未來、記憶與遺忘的辯證統一。不,這些都跟基耶斯洛夫斯無關。他只是在講一個人,一個故事,一個不會逝去卻已逝去了的時代。所謂三種可能性,只是表達手法,不是待選或等待實現的潛在。三種可能性所蘊含的所有因素都是真實的,都與男主角密切相關。透過這三種可能性,三種結局才能更完滿地表現男主角。環境決定人這一論點是幻覺,從來就不存在什麼決定論,只有真實的生活。男主角作為一個正直的人,他就那麼生活,無論結局怎樣。他的痛苦,在於那微妙的使命感、信仰、愛、生或死的喪失與重獲。

基耶斯洛夫斯悲觀嗎?這樣的問題無聊透頂。當我們如此發問時,根本就不尊重藝術或思想本身,因為發問的對像隻是自私地指向我們自己。我們斷定基耶斯洛夫斯是個悲觀的傢伙時,其實是在承認和嘗試原諒自己的脆弱無知。基耶斯洛夫斯的電影只是提供一個器官。它可以是張大的口,猶如電影開頭那樣飛機爆炸瞬間男主角的反應。它可以是手持手術刀的手,移動著解剖你曾經認識並討厭的人的屍體。它可以是冷淡的眼睛,眼看彈簧玩具從樓梯逐級下墜,像垂死的人那樣搖晃。它可以是做愛中的生殖器,體驗不同的身體,身體遭受不同的過去,穿梭於未知的時空。當然,它還是拼命奔跑的雙腿,在與時間、機遇、命運本身賽跑,卻一直走在獨屬自己的生命之路上……

我曾與ono討論過基耶斯洛夫斯與昆德拉,她也寫過相關的文字或圖像。這篇不起眼的評論是獻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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